清晨，消失一夜的任局長回來了，提著個又大又土的果籃，朝著下樓的任輕雨道，“我今天臨時有會走不開，你自己去醫院，行嗎？”
他的語態已盡量溫和，任輕雨默不作聲，從冰箱取了罐可樂，剛掀開鐵環，手腕就被按住，“你胃不好，早上不要喝涼的。”
縷縷朝陽透過明淨的落地窗灑進屋子，暖意並未消減這對父子間冷到極致的氣氛。
少年人的腰肢挺拔，薄薄的球衣勾勒出瘦削的肩胛骨，他的姿態和眼神一樣不羈倔強。
嗤笑，“我媽也胃不好，您關心過她嗎？”
任封啞然。
“不要再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了，這讓我惡心。”任輕雨將可樂拋進垃圾桶，折身到倉庫，翻出一個秤砣，埋在果籃底下，提起往門口走。
任封的太陽穴砰砰直跳，血壓蹭蹭往上漲，風度不再，吼問，“你去看病人，帶著個鐵疙瘩幹什麼？”
“鎮魂。”任輕雨彎腰換鞋。
“......”
“植物人容易魂飛魄散，我把這秤砣掛在她腳上，讓那死丫頭這輩子都醒不了。”
“......”任封瞠目欲裂。
他造了啥孽，生這麼個逆子！
還是小兒子可人疼。
任封剛打算去叫南吾起床，就見小兒子背著書包，小旋風般卷到門口，童音繞梁，“爸爸，我也去看元舟姐姐。”
兄弟倆坐在後排，被撐到鼓起來的書包隨著汽車的滑行不時晃動。
四周一片黑暗，又擠又熱，元周泛起陣陣惡心。
原來狗也暈車！
她本來隻是藏在樓梯拐角看好戲，竟聽到了任輕雨的惡毒計劃，這廝可真歹毒，她都成植物人了，他都要趕盡殺絕。
看來昨天在醫院咬的那口還是太輕，就應該給他手咬斷！
VIP病房很清淨。
元父熱情爽朗，見到任輕雨就直誇他，“你寫得那篇證券分析的文章思想超前，既然對金融這麼感興趣，怎麼就學文物修複了呢？”口吻頗顯遺憾。
任輕雨笑著接話，聰明地跳過這個話題。
慕竺在旁邊端茶倒水，態度不冷不熱，她從果籃裏挑了串葡萄進廚房，過會兒，沒好氣地喊，“老元，進來幫忙。”
門一關。
慕竺繡眉緊蹙，“你和他們姓任的聊得挺來勁啊？”
元父把晶瑩剔透的葡萄裝進玻璃碗，笑嗬嗬寬慰她，“大人的恩怨何必牽扯孩子？”
“一想到任封仕途坦蕩，小荷卻要背井離鄉，我就......”慕竺紅了眼圈。
她並非看任輕雨不順眼，隻是一見到這家人便情難自禁。
“好了好了。”元父拍拍老婆的肩，“人家有心來醫院看舟舟，好歹麵子上過得去，別掛臉。”
“要你說！”慕竺推開他，擦擦眼角，笑著走出去。
任輕雨坐在病床邊，身體微傾，靜靜凝望著床上昏睡的少女，從慕竺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專注的神色。
這讓她不由頓住腳步。
誰也沒注意，放在角落的書包，拉鏈被一點點劃開，一隻狗爪探出，它如離弦的箭奔向病床，護著少女，衝任輕雨汪汪直叫。
“這這這......哪來的狗？”慕竺被這猝不及防的一下嚇得不輕，轉頭，瞥見南吾慌張的表情，二話不說，將兄弟倆連同狗一起趕出病房，“我就說姓任的沒一個好東西，來看舟舟，還帶隻畸形的狗，多不吉利啊，這不是故意惡心人嗎？”
聲音從未關嚴的門縫飄出。
南吾抿了抿嘴巴，小聲說：“哥，四隻耳朵的小狗是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