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宙扶她,說:“你誤會了,我說的不配合不是這個意思。”
路妻狠勁地一把掃開葛宙的手。
會議室門外很快聚集起病人和家屬嘀咕,“病人術前術中都是清醒的,在ICU觀察,觀察到昏迷了”、“病人這麼年輕,母女倆以後怎麼辦”、“住ICU都60多天了,還沒醒,隻怕醒不來了”、“這醫院技術到底怎麼樣?聽說這個葛主任才來沒多久,犯了好幾起事了”……
也有另一種能讓醫生聽著流淚的聲音:“我術後在ICU葛主任就特別負責,你們別跟著瞎起哄。”
各種言論在神內、神外病房之間傳播開來。
醫務部和法務部都來了,安撫路妻,走正常程序,路妻發泄許久之後,這才被保衛請得動,去了法務部。
會後,神經病中心幾位專家及麻醉專家再次會診,分析來分析去,隻覺稀奇古怪。
路崢無腦神經損害的癱瘓症狀,翻身、進食和大小便等等一切基本生理需要依賴監護設備報警,活脫脫 一個徹頭徹尾的、懶得恢複意識的懶鬼。
到底是什麼病因?
葛宙一個係統一個係統的排除病因,神經係統-心血管係統-泌尿係統-消化係統-全身性疾病……均不得其解。
一個人異常無非是病理生理因素、心理因素等等。
葛宙腦中猛地竄出一個問題:“病人是不是裝睡?”
他查看過監控,排除了路崢夜間悄悄起床活動。就算裝睡裝得這樣真的也是個神仙了。
可裝睡也耐不住疼痛吧,按照世界衛生組織疼痛分級標準,葛宙已給路崢疼痛刺激達到“不可忍受的疼痛”的程度了,可路崢就是沒反應,像機器人似的,眉頭都不皺一下。
難道是超級仿生人?
顯然也不是,路崢一切生理現象顯示,真真切切是一個有血有肉有生育能力的地球人。
植物人沒有意識飯到可以張口,但植物人有器質性病理體征呀,很明顯又不符合“無反應覺醒綜合征”即“植物人”的診斷標準。
能做的都做了,隻剩下一種解釋了,這個解釋就是:詭異!
葛宙跟長得五大三粗的神外主任說:“病人生命體征早就平穩了,你的手術病人,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
神外主任長得五大三粗但鋸顱骨切神經切血管切腫瘤就像計算機一樣精準,當然心思也精準,“轉出的指征有一條‘病人意識清醒’!”
神外主任才不接這個棘手的“詭異”病人呢,道:“葛主任會上沒聽報表?你ICU空床了,你留著蹭床位數據吧。”
病人清醒、生命體征平穩方可轉普通病房,生命體征再平穩,可不醒也算不上轉普通病房的指征,看來不催醒是轉不出ICU了。
管床醫生瞿秋生從頭至尾詳細記錄了路崢的病史,包括路妻探視的詢問記錄。雖然路崢不醒,但看得出他還是很負責任地動腦分析不醒原因,對這樣一個特殊病案,他準備發表論文晉升晉級來著,自然更加用心了。
瞿秋生瘦弱的肩膀上豎著隻有巴掌大的臉,鼻子和嘴巴在大眼鏡烘托下有種可憐的精致。
葛主任就直覺瞿秋生這一副大眼鏡背後的腦子有點玄妙,現在管的病人無緣無故睡這麼久?這會兒他感覺這副大眼鏡像個妖鏡:“你能不能換一副正常點的眼鏡。”
瞿秋生往鼻梁上推推那副妖鏡似的大眼鏡:“嘿嘿,習慣了。”
他瞟了一眼瞿秋生密密麻麻的手寫筆記,字母縮寫,亂七八糟的符號等,隻有他自己能看懂。
妥妥的天書。
他要過筆記,鬼使神差般覺得越來越好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橫看豎看正看反看,看著看著有幾個符號幽靈般漂浮。
他似乎捕捉到異樣感。
他聚精會神細看又什麼也感覺不到。
G1被他安排查賀導師和卿婧的信息去了。
葛洲y最近在壓縮能量包,在慢慢地一個一個壓縮包輸注給葛宙,沒怎麼出來做事了。
他喚葛洲y出來幫助:“你腦子活絡,看看這份筆記,是不是有什麼奇怪?”
“有些現象明明就存在,可你醫術再高也看不見摸不著,檢測設備再先進也無法顯影,血液檢查也無法識別。”葛洲y說的話和路崢的病因一樣詭異,“除非自己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自己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葛宙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具體指什麼?”
“新主別上當,他這是故弄玄虛,”G1感覺到新宿主有難題了,光速般返回幫忙,但說的話也朦朧又神秘,“‘除非自己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新宿主你似乎就差一步了。”
“筆記?”
難道“筆記”有暗示?
葛宙找瞿秋生瞿大哥,要他解釋一下筆記內容。
可瞿秋生照著筆記解釋,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醫生病史采集描述,絲毫沒什麼新意,葛宙甚至覺得還超乎尋常的哆嗦。
“除非自己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自己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自己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
葛宙通過“三遍讀書法”之後,有種茅塞頓開的靈感閃過,“自己不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葛宙閉著眼睛,集中思想,盤坐在他主任辦公室。
再次閉著眼睛“三遍讀書法”回顧著瞿秋生的筆記重點標注,不經意間思想渙散起來,視力無法聚焦,頁麵似乎有種離散解體的變化,穿插在漢字中的斜體字母似乎很吃力地躍躍欲試想拚湊起來。
葛宙繼續靜閉雙眼,“除非自己想讓人知道它的存在”。
頃刻之間大徹大悟般豁然開朗,斜體字符拚讀起來的一瞬間,感覺星羅密布雜亂無章的神經突起網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牢籠似的球形空間,球體外周不斷升騰嫋嫋寒氣,而路崢自然地舒服地安寧地享受在牢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