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過去太久，受製於那個年代，那個條件，當時覺得好像也合情合理，但現在想起來確實有些違和感。”
老院長歎口氣。
“後麵手續辦好之後，我從頭到尾複盤的時候，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就把這份最原始的紙質檔案留存到了現在。”
他指著辦公室裏的兩台電腦：“現在信息化時代了，資料很多都已經上傳……哦，說到這個資料上傳，當時裴太太把舒招娣帶走之後，第幾年來著，就在信息輸入網絡之前，還來過幾次。”
“說是為了小姑娘著想，希望不要錄入網絡。”老院長抬起頭琢磨片刻，“對，她就是這麼說的，說想讓孩子覺得自己就是親生的，不想留下任何痕跡。”
真真是母女情深。
裴伊伊將手裏的資料用手機拍下來，心裏說不難受是假的。
隻是她難受的源頭，來源於原身。
真正的裴伊伊，住在這樣的家庭裏，每日麵對這樣的母親，她的心得多疼啊。
雖然顧安然上輩子從十七歲開始脫線，麵對成人世界的爾虞我詐，也很心累。
但最起碼，那時的她在自己家裏，依然是可以放鬆生活的。
“您按照裴太太說的去做了麼？”裴伊伊問。
老院長站在原地，思索良久，目光在裴伊伊身上停留十幾秒，這才點了下頭。
“當時裴太太的娘家，還有夫家，對於我來說，就像是胳膊擰大腿。”他坦然道，“用不上傳舒招娣的資料，我換來了幾百萬的資金，之後七八年，孩子們都不愁吃不愁穿。”
他抿了下幹癟的唇：“我認為，是值得的。”
十幾年前的裴家還沒有如今勢力，但在那個年代也是下海撈金賺得盆滿缽滿的第一批人。
為了讓福利院這樣的非盈利機構妥協，陳玉蘭也是下了血本的。
裴伊伊能理解院長的選擇，他沒有銷毀最原始的檔案，已經是幫了大忙。
“人有時候不得不在現實麵前低頭。”臨行時，小陳院長攙扶著老院長，“那時候大家都窮，福利院裏有一百多張嘴需要吃飯，可道德不能當飯吃啊……”
他長長的歎息聲，穿透十幾年的光陰，跨過一個時代，留在如今福利院門口大樹下的破碎光影裏。
裴伊伊點頭。
她站在台階上，目光望向小陳院長囑咐道：“如果裴家人這段時間再找您幫什麼忙，也請照辦。”
她仰起頭，看著四層高的小樓，瞧著已經斑駁的牆麵，還有停留在那個時代才有的水泥鏤空的陽台，微微一笑：“就算是為了孩子們。”
裴伊伊轉身要走。
她特意換了一條小路，想著避開等在門口的嚴斌。
可嚴斌就像是看透她想法，居然也站在那條小路上。
他眼角餘光瞧見裴伊伊的瞬間，熄滅了手裏的煙。
“辦完了？”
裴伊伊啞然。
“時間差不多了。”嚴斌道，“我訂了餐廳，走，吃飯去。”
他依舊是不容置喙的樣子，那淡漠的神情裏透著“不能說不”的意味。
以前，顧安然把自己和嚴斌的見麵當成是履行婚約的責任和義務，一周見兩次，定時定點。
後來嚴斌和顧林清走的近了之後，一周兩次變成了一周一次，再往後，這唯一的一次也是隨機的，全憑他心情。
嚴家的業務見不得光，導致顧安然一直是等待的那個人，嚴斌說什麼時候見就什麼時候見，她大多數時間，想要聯係他還得和嚴家管家預約。
這樣的男人，上輩子經曆一次就夠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