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然沒說話。
她意識到了，現在站在陳玉蘭麵前的，是真正的裴伊伊。
那個隻有二十二歲，從來都沒能感受過家人溫暖的少女，強壓著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哽咽。
她輕聲問：“媽，這就是你想要的麼？”
陳玉蘭愣了下。
不可一世的臉龐上有一秒鍾的破綻。
她因為那個“媽”字，臉色白了一瞬。
說不清是驚訝，還是奇怪。
可她很快就又回到了尋常的樣子：“你別喊我媽，我聽著刺耳。”
陳玉蘭冷笑一聲：“簽字，然後把你的戶口從這個家裏遷出去。我們裴家，不需要你這樣沒用的廢物。”
裴伊伊站在原地沒動。
她低著頭看著手裏的取消收養合同，半晌沉默著轉身，在合同上，鄭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瞬間，她和顧安然都看到了陳玉蘭臉上的欣喜。
失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她竟然這麼開心，這麼高興。
顧安然的手攥成了拳頭。
她知道，這件事能由真正的裴伊伊來處理，是最好的結果，但仍然掩蓋不住自己的憤怒。
“……我什麼時候可以把戶口遷走？”
裴伊伊問。
陳玉蘭將手裏的文件疊好，笑得像是花一樣：“現在，立刻，馬上。”她指著樓下，“咱們家律師就在樓下，你跟著去，立馬就能辦好。”
她眯著眼，輕蔑的看著裴伊伊：“你別恨我，我也知道自己對你不怎麼樣，擔不起你這一聲媽。”
“裴伊伊，我實話實說，你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裴家的孩子。”她難得心平氣和，“你現在離開是個好事，我們家星辰就能順理成章的嫁入傅家去，你能為裴家做最後一件好事，我很欣慰呢。”
她說完，哈哈笑起。
臨走之前，回頭看一眼裴伊伊：“自己收拾收拾，去吧。從今天起……不，從現在起，我一點都不想再見到你！”
裴伊伊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樓道裏。
她一直沒哭，可到這一刻，眼淚再也堅持不住，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顧安然望著眼前的一切，許久歎了一口氣。
那天之後，裴伊伊從陽光房上拿回了書包，又拿好手機，將房間裏她藏起來的鐵盒子放進包裏，邊收邊說：“我其實很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還在期待她們會像對待家人一樣對我……”
“我不奢望能享受裴星辰那樣的待遇，我隻是……隻是想活的像是個人。”她低聲說，“我一直以為，真心可以換真心，從沒想過，原來一開始我就不具有這個資格。”
“顧姐姐，謝謝你。”裴伊伊的手微微顫抖。
她擦幹臉上的淚痕，踩著凳子將監視器裏的內存卡取下來，背起電腦，在傭人的監視中，拿著一式兩份的取消收養說明，聽話的走向等在裴家門口的律師。
在民政局前，裴伊伊撥通了“張主任”的電話。
“喂，我是裴伊伊，你來民政局接她吧。”
她抬起頭，回眸望著碧藍的天空：“我的願望要實現了，你的願望，我一定會幫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