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蘭早就準備好了全套假證明。
沒花多少時間,裴伊伊的名字就從裴家的戶口本上永遠被抹去。
夕陽西下,她一個人從民政局門口的台階上走下來。
薄薄的戶口本,孤零零隻有她一個人的名字。
顧安然望著這一切,許久歎了口氣。
“顧姐姐。”裴伊伊輕聲說,“我真羨慕你……”
她笑了:“你有那麼成功的事業,也有那麼愛你的人,那些都是我這輩子都奢望不到的。”
“你看,我這麼努力,靠自己讀書,靠自己的手賺錢,有很多很多年裏,我都隻希望他們能回頭看一眼,希望他們能忽然發現,然後驚訝的說……說‘哎喲,原來我們家伊伊這麼厲害’……”
裴伊伊眼眶紅了。
她攥緊手裏的戶口本,自嘲一般輕笑:“你看,我像不像是個傻子?”
她抹掉眼淚,深吸一口氣,抬頭望著火紅的夕陽,幹脆在民政局前的馬路邊,坐了下來。
“其實我知道啊,我在他們眼裏,還不如裴星辰養的一條狗。狗丟了他們全家都出去找,我丟了……我丟了都沒人發現過。”她尷尬笑了,“後來,失望多了,也就沒期待了。”
“我就想啊,我又不是什麼受虐狂,這樣的家人,我不要也罷。”念叨到這,裴伊伊忽然說不出話來。
顧安然站在原地沒動。
她望著眼前的一切,仿佛能感受到裴伊伊震耳欲聾的哭泣。
裴伊伊放不下。
就算她心裏始終念著不要裴家了,可她依舊放不下。
人的情感就是喜歡先於理智,偷跑在最前麵,然後將本可以光輝的一生,摧毀成誰也不認識的模樣。
最後凝聚成兩個字:不甘。
“我不甘心啊!”裴伊伊終究是哭了出來。
她抱著自己的書包,握著手裏的戶口本,哭成了一個孩子模樣。
連天的火燒雲變換出各種樣子。
裴伊伊哭累了,才喘息著開口。
這次,話裏卻帶著無以倫比的輕鬆和愉快。
“不要緊,已經沒事了。”她忽然笑了,“我很快就會去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我會有恩愛和諧的父母,會有我存在的價值,會有我這一輩子都得不到的一切。”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顧安然,我做出這樣的選擇,一點都不後悔。”
眼前,邁巴赫緩緩停下來。
林特助從副駕駛下車,拉開了後座的門。
傅行思焦急走來,卻在對上裴伊伊眼睛的時候,頓了下腳步。
他手裏握著白色的佛珠,抿著嘴沒說話。
裴伊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傅行思側身讓開了位置,示意裴伊伊先上車:“上車吧。”
可裴伊伊沒動。
“給我立個墓碑吧。”
“什麼?”傅行思有些驚訝。
“我是說……”裴伊伊低頭想了想,“嗯,就是字麵意思。”
傅行思的佛珠往下走了一位,他思量片刻,點頭說好。
裴伊伊微微笑著,背手站在夕陽裏,對這個回答似乎非常滿意。
她低下頭,在上車的瞬間,小聲說:“別被我的過往束縛,就算看不到他們付出代價,我也不會覺得遺憾。這世界實在太糟糕,我隻能給一星差評,再也不會來了。”
說完,她坐在車上,在手機的記事本裏,按下一行小字:顧安然,你以後,可一定要幸福。
所有的記憶到此為止。
顧安然的腦海中衝進了無數的記憶。
那些裴伊伊不願意展示給她的,曾經她怎麼也想不起來的,全都一五一十衝入了裴伊伊的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