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夜晚。
戰場上的硝煙裏混雜著一股奇異的香味，那是被燒焦的荒獸的屍體，五十多米高的圍牆下堆滿了荒獸的殘骸。
張火茂扒開壓在身上的一隻荒獸，抽出其身上的長刀，他用長刀撐著身體，掃了眼默默打掃戰場戰友，沒見到心裏想見的那個人，缺少血色的臉更蒼白了幾分。
他和我的點位不遠，應該是荒獸衝上來的時候去支援其他地方了。
張火茂這樣想著，腳步踉蹌著四處張望，想要看到在某個角落，和他一樣隻是暫時被一隻荒獸壓住了。
嗬嗬，終究還是成了老頭子，沒火哥把你扒出來，你個老鳥還得跟荒獸貼著睡一宿！
“劉叔！”
他拚著昆力枯竭的身體用最後一把力氣將人從荒獸身下拉了出來。
躺在地上緩了緩才匍匐著過去，發現這人隻是力竭昏了過去，便再次撐著長刀站了起來。
那不是他的劉叔。
他茫然的站在那裏，城牆上的風呼呼吹著，周圍忙碌的戰友見他還能自己行動也無暇多顧。
夜風有些冷，吹得鼻頭酸酸的。
驀地臉頰一熱。
“下雨了，下雨了……”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那隻是下雨了。
是啊，淚如雨下！
滾燙的淚像開了閘的水庫止不住地往下滑，在青年被硝煙和血汙糊黑的臉上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
他要找劉叔，他要找那個一個人獨自把他拉扯大的糙漢，他要找那個平時那個一絲不苟的守在那裏的寬厚背影。
可他四處張望始終找不到記憶裏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心裏愈發焦急，雨也下得愈發大了，鬥大雨滴模糊了他的雙眼，任他怎麼擦拭，卻始終看不清。
“火娃兒！”
雨裏似乎傳來一聲呼喊，張火茂小時候劉叔就這樣喊他。
“火娃兒你杵在那幹啥呢！”
張火茂猛地回過頭去，隻見劉叔身上的戰甲已經褪去，身上那件質量好到離譜以至於穿了十幾年的襯衫已經被血浸染，這漢子一條腿已經沒了，剛醒來就杵著跟棍子到處跑，此時蒼白的臉上蒙著層細汗，額角已有汗滑落。
“哇！”
張火茂想喊一聲劉叔，可聲音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哽咽，開口便哭了出來。
這夜裏終於還是下起了雨。
……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有人苦難中尋得慰藉就有人寒風中被潑冰水。
城東，還是那條老街。
兩個男孩兒一人抱著一隻斷手，趴在一個女人的身上，或者說女屍。
小點兒的一個已經哭到失聲，隻靜靜趴在母親的身上一動不動，發著輕微的鼾聲，已經是昏睡過去，另一人則隱約呢喃著什麼。
“媽……回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回來啊……”
寧哲聽得分明，可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沉默著又從這隻荒獸的肚子裏翻找出一條腿來，將這條腿默默送到兩兄弟麵前，女人的屍體算是完整了。
或是風水不好，在天雷劈死一頭荒獸後，這條街又一連來了三頭荒獸，皆是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壓迫感的中階荒獸。
鍾楚憑借【抓取】直接帶走了一隻到現在還沒回來，而街上眾人多少都是練習過昆力的，一擁而上，憑著幾個人重傷將之耗死。
但第三隻荒獸卻是闖進了那個平時待人溫柔大方的裁縫家裏，裁縫家一個女人帶著兩個男孩兒，壓力雖然有，但在祁城也算過得幸福。
荒獸衝進屋的瞬間她就拉著兩個孩子往牆角裏躲，兩條腿從大腿處被咬斷，那荒獸再一張口，母子三人都被投進口中，女人最後不知哪來的力氣將兩個孩子丟了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兩條手臂，直到這時才有人來得及將那荒獸牽製住救下兄弟二人。
寧哲搖搖頭退了出去，他們會有專人來登記轉移。
在街道上淋了會兒雨才上樓，卻不是回自己家。
他要去看看那個能召喚天雷的人，那人前後出手兩次，第二次明顯沒有第一次的力道，從頭到尾也沒露過麵，寧哲通過感知前後兩次一閃即逝的昆力，發現那人的生命力就像風中燭火，似乎隨時都能熄滅。
雖然做不了什麼，但他還是想去道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