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先那個……？”
“殺了也不誤事！”
我父親聽見，那個氣，恨不得現在就進去，宰了兩個畜牲，叫他們畜牲都是汙辱畜牲，是畜牲不如。他還是強壓住心頭怒火，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想著，屋子裏又傳出聲音。
“你怎能肯定那女人身上還有袁大頭？”那個裝著主家的人又問。
“嗅出來的。”
“那你嗅嗅我身上有沒有大洋？”
“有……，你是什麼意思？我在中國呆了這麼多年，你是想說我是狗，對嗎？裝你兒子我就夠吃虧了，現在又罵我狗，你是不是想讓我告鋤奸隊，你也是大日本帝國第一批招募的特務？”
“不不不！一郎先生，一郎祖宗，我是你的部下，跟你鞍前馬後，你可不能說翻臉就翻臉，咱們可是講共榮的，況且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是嗎？拿來。看在為大日本共同效力的份上，暫且饒你一命。過去我給你說好話，現在不同了，現在中國是我們大日本的天下，做生意也要看我們大日本的臉色！好，看看那個女人睡熟了沒有，我有點迫不及待。不，你別去，我親自去，你在這兒等著。”
一會兒門子紐一響，出來一個人，朝我父親住的房子走去。
那人正蹲下想聽聽屋裏的聲音，突然回頭，我父親的板磚離他的腦袋不到寸許，他瞪大眼睛，想喊，隻聽“嘭”的一聲，腦袋砸了個稀巴爛，一郎吭都沒吭，氣絕身亡。
我父親剛收回板磚，那邊門就響了，故技重施，我父親又把自己吊到屋簷下，先隱藏起來。
那家夥過來，看到同伴倒在地上，還沒看清是死是活，就喊：
“殺人啦！”那個“啦”字還沒喊出口，天靈蓋就挨了一板磚。這一板磚，把脊椎柱可能也契進了許多，太用力了。隻有恨意滔天，才會有這麼大勁，因為這一嗓子，我父親必須趕快跑，戰利品就沒時間找了，擱誰能不恨？若小命沒了，要上錢幹啥？
房子裏找來不及，兩個人身上還是不能落下。我父親把兩具屍體，翻過來翻過去，口袋裏的東西，甭管是什麼、用上用不上，全倒騰到自己口袋裏，連內衣口袋也沒放過。然後，牽上驢，往大山裏跑去。
黑更半夜，大山裏有沒有狼蟲虎豹，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日本鬼子比那些野獸還要怕，他賭自己運氣不會那麼差。
大山裏的黑夜，確實有點瘮人，不是驚的野鳥飛，就是驚的野兔逃。跑了一陣，我父親覺得不對，這大山裏和平原上不一樣，盡管老家也不算平原，溝溝壑壑、嶺嶺岸岸，不是很深，也不是很高，一般都有坡度，能爬上爬下，即便掉進溝裏，摔到岸下，都是土，也不會死人。大山意味著懸崖峭壁，山穀可能有深淵深潭，不小心掉進去、或掉下去，多半會死人。他覺得要走有人走過的路，不能像在老家，橫著地裏跑。
可，沿著小路跑，都是進村的路，沿著大路跑，才與太原的方向一致，卻容易被敵人發現。我父親邊騎著驢走邊想，最後也沒想出個好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先在馬路上走。
我父親算是領教過了，山裏的馬路，馬好像也不好走，反正他的驢，走一會兒就不想走了，得息一息。已經跑出三四十裏，又是黑夜，日本人一下也不可能追上來，也就不著急跑了。
有時候就是這樣，你不緊張了，總有些意外，讓你緊張起來。我父親休息一會兒後，驢拖著他往前正走，一匹狼擋在前麵，不，是三匹，不對，溝下還有兩匹，坡上有三匹，後麵尾隨上來三匹。這是山裏的狼群。
逃出虎口，又進狼窩，這點也背的了。
我父親也算得上膽大，可這麼多狼讓他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常走夜路，哪有不遇狼的，可一下子被十多匹狼圍住，還是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