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來，你自己決定，還有什麼需要和你聊的？幹什麼，幹多長時間，包吃包住，一個月二塊大洋，都說得清清楚楚，也沒啥好問的，我父親愣了一會兒，想了想，也離開了。
我父親回到他堂哥家，便把找工作的結果和過程簡單講述了一遍。他堂哥沒給他任何意見，而是勸他跟上他去釘鞋，還說給日本人釘鞋很掙錢，隻要跟上他幹，他負責給他租房子。要不，去學理發，風吹不著，雨淋不著，誰的腦袋都敢摸，多牛逼，多神聖，比他的釘鞋攤都投入少，還旱澇保豐收。
我父親對這兩樣手藝都不喜歡，不是看不上，是坐不住，連站在玻璃罩裏，當門衛，他都不願意，就是嫌栓人，不能想去哪去哪，任他馳騁。對當八路軍感興趣，就是能跑，後來思想進步了，通信員的工作卻也讓他過足了到處跑的癮。
堂哥拿他也沒辦法，他自己的事情，得他拿主意，之所以提修鞋、理發，是覺得自己給自己幹、自己給自己當掌櫃，是想幹就幹，不想幹就不幹，主動權在自己，給別人幹，就捏在別人手裏。而我父親覺得他的選擇才真正自由，想幹就幹，不想幹拍手走人。因為，他扛長工、打短工，都是這樣。
最終，我父親選擇了去銀行當門衛，不想幹，大不了不要工資走人。
第二天，我父親告別他堂哥，說銀行招保安都要培訓，培訓完才分配，才知道到哪個分銀去站崗，具體分配後，他再知會他。
我父親按要求，早早到了古樓街的聯合銀行，不曾想，有的人比他還到的早，還上了車。
我父親看到像押解犯人的車，就有點犯忤，要逃的衝動。
昨天見過的那個人，看到我父親緊張的眼神，笑著解釋說，這是銀行的押鈔車，安全、保險，子彈都打不穿。
子彈都打不穿？我父親更急了，扭頭就想跑，被兩個人抓住。
“來了還想跑，扔到車上！”我父親就被扔上去了，車上已經有七八個人，我父親砸倒倆個。
一會兒，門開了，又扔上一個。
“放我出去，我不去培訓了！”我父親喊，有幾個人也跟著他喊，還嘣嘣砸兩邊的小窗戶玻璃，根本沒反應，防彈玻璃，不比鐵皮差。
我父親又踹門，有幾個也跟著踹，外麵無動於衷，但一股臭氣，從車頂上噴下來，我父親感到四肢無力，人就人事不省，暈過去了。
等我父親醒來，車上竟有二十多號人，似乎都還昏迷著，幾個還摞在一起，不是車周圍的透氣孔打開，恐怕沒一個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這肯定不是去培訓，聽說日本人在搞什麼生化武器，去當小白鼠呀？不對，指導員曾經說過，他們一般拿戰俘做試驗，還是身體好的，強壯的，瘦骨嶙峋的人，都沒資格，大多用得是美國人和蘇聯人。上東南亞戰場，去殺馬來西亞人、泰國人、菲律賓人？聽說這些人就像羊一樣，看到穿日本軍裝的人，就爬著上來舔腳，基因都嚇突變了，全靠美國人支撐。也不對，東南亞戰場，老蔣的中央軍也上去了，和美國人一起並肩戰鬥，我們去了，和他們裏應外合，小日本不是更麻煩？台灣人不是中國人嗎？有的裝成日本人，殺中國，還有偽軍，什麼都有可能。
突然的顛簸，我父親的腦袋，撞到車箱上，撞得他回到現實。上前線也是灌子車，不會用押鈔車，這窩畜牲不如的家夥，心中除自己，什麼也沒有，把他們想得太高尚了。
自己還是想想自己的槍和銀元藏到什麼地方吧！
想到槍，我父親又開始想入非非了。
把司機打死，車先停下來，就說車裏死人了，騙他們開開門，老子一槍一個，孔子一槍倆。
嘿嘿！我父親偷笑了。
不是偷笑看到勝利的曙光，是想起馬武式打日本鬼子，愛說，老子一槍一個，排長調侃說，孔子一槍倆。
大家不明其意，指導員解釋，老子姓李名耳，字聃，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都是古時候的兩個名人，老子是孔子的老師，都成了神，老子是太上老君，孔子是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