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繹這邊,溫鬱凡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天了。他輕歎了口氣,又在藥爐中添了幾味安眠的藥材。
皇帝那邊他已經打點好了,啟程北狄時,他是定要伴在溫鬱凡左右的。
看著院外樹梢上的月亮,謝繹總莫名心慌。
十九年前,同今日一般平常的月夜,有人放了一把火,把諾大的府院燒了個精光。
那時的他想,自己大概活不下去了吧。可偏有人將他從火堆裏拉出來,把他擁入懷中,說:“一花凋零,荒蕪不了整個春天。”
謝繹真想搖醒溫鬱凡,問他那現在呢。
自己親身經曆過之後,這句話他還能說的出來嗎?他多想告訴溫鬱凡:那朵花,是春天留下的最後一塊印跡,一花落,萬象皆荒蕪。
可是,同自己這般放肆大笑,無拘無束又有什麼壞處?活著,是個多麼美好的詞。
當謝繹還在品味人生哲理,並且飄飄然覺得自己說的簡直人間真理時,一道劍峰擦著他的側臉閃過,斬落幾根青絲。
溫鬱凡翻了個超級大白眼,嫌棄的看向刺他的那人,問:
“何事?競逼的你找上了我,也是稀奇。”
那人側跨在窗欞上,穩穩的坐下。笑眯眯道:
“非也,他鄉遇故知,天大的喜事。朋友有難,我不得兩肋插刀?”
謝繹看他的樣子,心道:“兩肋插刀,你說你插我兩刀我還信。”
想是這麼想,嘴上卻說:“哈,別讓皇帝等著急了,你還是快進宮麵聖的好。”
那人撇了撇嘴,跳下窗欞,便不見了蹤影。
謝繹歎氣,想:“連江侑的這個禍害都來了,中原怕是要大亂啊。”
江侑,苗疆女子,尤其擅長於用盎,要麼不出手,要麼一人屠一城。平生無所好,就喜歡趁人落魄的時候踩幾腳,謝繹總覺得這女人暗戀他,不然京城大了去了,她為什麼偏就找他一個人?
一想到江侑像蛇打量獵物的眼神,他身上就像裹了層鼻涕似的,實在忍不了的咦了幾聲,就在溫鬱凡身旁打了個地鋪,和衣睡去。
這幾天皇帝那竟意外的清靜,沒聽說什麼女子用蠱蟲掏人眼睛的事,由於謝繹朝藥材裏狂加安眠成分,溫鬱凡也還是在昏睡中。期間蕭錦幾乎不住來探望溫鬱凡,謝繹有一種大型家庭倫理劇,親哥愛上大表哥的感覺。鬆凜自那晚過後,逢人便問他像不像黃瓜,也再不敢三更半夜站在牆下練劍了,而今,距皇帝給的兩月期限,隻剩一月了。
經過一月的悉心治療,謝繹不敢說溫鬱凡完全恢複,但他敢打保票,一月之後溫鬱凡會比蕭錦更活蹦亂跳。
溫鬱凡剛一睜眼,就看見謝繹坐在草團上,一隻手托著腮,另一隻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似替他把脈一般,見他牽開眼,謝繹狹長的桃花眼眯了眯,笑道:
“美人,你可算醒了。”
他了指眼下的黑眼圈,又補充道:
“我可是夜夜在你身邊陪著,從沒睡過好覺…”
溫鬱凡眨了眨眼,剛醒來的嗓音還是幹啞的。
他緩緩的說:“有勞。”
心下卻道:“有勞個屁,我是昏迷了又不是死了聽不見了,昨夜的鼾聲也不知是誰打的。
隨即又問:“我昏睡了幾天?”
謝繹伸出一根手指頭。
溫鬱凡:“一周?”謝繹的手指頭搖了搖,說:“一月。”
溫鬱凡簡直快心梗了,這麼說,離他去北狄就隻剩下一月了?真是背運,人一旦背運了,連放的屁都沒個啞的。
溫鬱凡正想著,謝繹就衝著門外大喊:“黃瓜,你家殿下回來了嗎?”
外麵鬆凜的聲音傳來:“殿下上朝去了,還說要參你一本。”隨後補充:“溫小王爺醒了?”
謝繹回道:“廢話,不然我叫你幹什麼?”
溫鬱凡有點掉線,黃瓜是誰?鬆凜?鬆凜怎麼讓人家叫黃瓜?那蕭錦是什麼?西紅柿?
想到這,他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謝繹在一旁躺下,畢竟他是真的累,王府皇宮兩點一線,他感覺自己要變信鴿了…
等等,信鴿?是哦,傳信可以用信鴿,虧他跑了整整一月。
想到這,他躺的更平了,溫鬱凡瞅了眼躺的像屍體的謝繹,又看了看他眼下的兩團烏青,覺得雖然謝繹有時候是輕佻了些,但還是很重義氣的。
然後謝繹翻身朝他拋來一個自以為風情萬種的眼神,問:“美人,要和我一起睡嗎?”
溫鬱凡滿臉線條,並覺得自己剛才放了個旋轉大響屁。謝繹見自己色誘失敗,也沒去管溫凡臉上的七彩調色盤,徑直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