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飯後,各位姨娘陸陸續續過來請安,何氏像往常一般侍立於宋夫人身側,宋夫人又叫不必拘禮,都讓落了座,何氏也不去坐椅子,隻在宋夫人腳邊尋了個小凳,恭敬又親近地聊些閑話,柳氏則在下首最末落座,姿態端正卻毫不放鬆,捧了宋夫人賜下的茶,不言不語。
過了半晌後,如姨娘才拉著馮盈盈姍姍來遲。
“給夫人請安了。妾身在來時的路上恰巧遇見了二姑娘,多說了幾句話就來得遲了些,還請夫人寬恕。”
如姨娘略略低了低身子便算作行了一禮,不等宋夫人開口便直起了身,嘴上說了些請罪的話,但語氣中卻盡是滿不在乎。
馮盈盈麵上顯出些難堪,無措地用手扯了扯如姨娘的衣袖,又上前規規矩矩地給宋夫人請安。
“給母親請安。女兒來得遲了,竟叫母親、大姐姐與各位姨娘好等,是女兒的不是。”
“什麼遲不遲的,不過是今天都來得早了些罷了,時辰卻是沒晚的。快起吧。”
宋夫人看也不看那如姨娘,隻對著馮盈盈略點了點頭,又讓她挨著明月坐下,叫侍女給她捧了盞茶。
馮盈盈又忐忑不安地給明月見了禮,明月對她安撫一笑,馮盈盈才鬆了口氣,親親熱熱地坐下與明月說話。
如姨娘被晾在一邊無人理會,憋了半天氣才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了。
馮明月含笑看了她一眼,如姨娘沒怎麼樣,反倒是馮盈盈被嚇得不輕,為難地在兩人間看來看去,欲言又止。
眾人也都知道明月不久便要離府,因此都不過是略坐了坐就匆匆忙忙識趣地要起身告辭了。
如姨娘帶著馮盈盈起身離去時,馮明月卻忽然出聲道:“二妹妹且留步,待會子可有空閑?我先前得了個新鮮的花樣子,想同妹妹一道賞玩。”
馮盈盈身子一僵,也不敢叫人察覺出異樣來,便眨了眨眼,微微垂首,回道:“大姐姐隻到房中尋我便是。”
二人離去之際,馮明月還能遠遠看到如姨娘又扯著馮盈盈說著什麼小話。
馮明月不禁心中微歎,自她幫著母親管家以來,很快便摸清了家裏頭這些人。
何氏還算老實不出頭,柳氏無所出,便是想鑽營也不得其法,三人中最數如姨娘心思活泛,不過她雖空有小心思,卻不敢真的做出什麼動作來,好在馮盈盈也已經懂了事,性子又恬淡,不然真怕被攛掇著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元娘可是擔心你二妹妹?”
宋氏將她們的行動盡收眼底,“我雖然不耐煩管這些事,卻也沒得要你來操心的道理。”
“母親想到哪裏去了?這不是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我想同二妹妹再好好說一回話,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著了......”
說著馮明月像是情緒上來,漸漸紅了眼圈。
“噯!你這孩子,才剛我哭的時候還能說會道的找話來寬慰我,這會兒我好了,你倒掉起淚珠子了,快別再招惹我了!”
馮明月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方道:“阿滿可是去上學了?晚上是陪母親一起用飯,還是和父親出門會友?”
宋氏點了點馮明月的額頭:“你呀,才說完妹妹,也不忘了弟弟。你父親今晚在家用飯,還讓我告訴你,等他回來叫你去書房尋他。”
馮父的書房平時是不讓進人的,馮明月倒是個例外。
早先馮老爺隻得了這麼一個孩子,後院又遲遲未有喜訊傳來,因此馮老爺也曾經是動過招贅的心思的。
於是他便將長女充作男子教養,一直到馮明軒出生才漸漸歇了這個心思,但馮明月實在聰穎,馮老爺還是常常教導於她。
馮明月一直待到陪著宋氏用了午飯才離開。
她也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徑直去尋馮盈盈了。
馮盈盈沒有和如姨娘住在一起,馮家人丁不多,空院子倒是不少,因此他們姐弟三人都有自己的院子,各位姨娘也都是分開住在不同院子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