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端著剛沏好的茶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聽到了沈鐸的話，她表情震驚，但很快反應過來又低下了頭，畢恭畢敬的把茶放在桌上，隨後便立即退了下去。
元棠站在原地臉色漲的通紅，既是羞的更是氣的，她抬手指著沈鐸咬牙道“你看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虎狼之詞，那天晚上我就不該跳下水去救你，讓你這禍害待在湖底喂魚都算是我日行一善了”
沈鐸姿態慵懶的靠坐在軟榻上，他以手支額抬眸看向元棠，壓低聲音道“元棠，你是不是害羞了”
“我害羞你大爺！”元棠瞬間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氣呼呼的瞪著沈鐸怒道“你再提這事信不信我跟你同歸於盡”
“你想跟我同歸於盡？”沈鐸坐起身看向元棠，目光沉靜幽深，他故意曲解著她話裏的意思緩緩道“好啊，那待百年之後，咱倆就葬在一處”
“…… ”元棠忽然感到有些精疲力盡，她撫額靠坐在軟榻的另一邊，低罵道“誰要跟你死一塊，你個酒瘋子”
對於沈鐸說的很多話，她不願深究，更不願去細想，不管他有沒有喝酒，那些藏著真心或假意的話，在她心裏都會被當成醉話一筆帶過。
窗外一陣疾風掠過，書桌上攤開的幾張稿紙被風吹得掉落了下來，沈鐸上前拾起，他垂眸看著紙上元棠那娟秀的字跡，輕聲念道“發鳩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鶉，黃身而赤喙，其名曰肥遺”
書桌上除了幾張稿紙外，還放著幾本書籍，俱都是跟上古神獸肥遺有關的，沈鐸將手中的稿紙放好，抬眸看向元棠道“我記得城中流言說的肥遺是一條怪蛇，怎麼你寫的是一隻鳥”
“城中流言四起，都說看到了怪蛇肥遺，但肥遺本就是上古神獸，古籍中不止記載了肥遺是六足如雞距的怪蛇，也有記載稱它其實是一隻黃色小鳥的”元棠上前將書本翻到頁末，她指著模糊的鳥形圖紙說道“古籍記載尚有兩說，民間百姓又怎能僅憑三言兩語，就斷定肥遺現世”
沈鐸看著書上那古怪的鳥形圖紙，皺眉道“城中的流言本就是別有用心之人刻意散播的”
“但如果我們像說肥遺現世的那些人一樣，到處宣揚肥遺其實是一隻鳥，那很多人就會對之前的流言產生質疑”元棠看著沈鐸緩緩道“等西北糧食儲備過量、糧價居高不下的時候，再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想必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吸引外地糧商入局西北後，想讓糧價快速跌落下來，除了糧商們自己廝殺拚價格之外，利用流言遏製百姓的購買欲望，也算得上是一個有效的方法。
沈鐸理解了元棠的想法，也對她的計劃表示讚成，他微微靠前道“此事若成，當記你一功”
元棠聞言眸光微動，她繼續補充道“其實流言這種東西隻要傳播的範圍足夠廣、重複的次數足夠多，信服力慢慢就上來了，到時若是再下幾場雨，那些陷在西北的糧商想必會爭先恐後的降價”
這就是一場針對糧商徹頭徹尾的圍剿，執棋手落一子而謀全局，那些唯利是圖的糧商還沒入局西北，元棠就已經想好該怎麼把他們拆吃入腹了。
沈鐸沉默的看著元棠，他忽然有一種自己也是枚棋子的感覺，因為從旱情開始到現在，他幾乎每一步都是在按著元棠的預期往前走，他看著元棠皺眉道“你真的失憶了嗎？”
元棠抬頭麵無表情的看向他，麵對這種幾次三番的質疑，她忍不住反駁道“我是失憶了，又不是失智了，會謀劃這些事情到底有什麼可奇怪的”
沈鐸忽然抬手揉了揉元棠的頭發，就像撫摸什麼小動物似的哄道“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誇你小腦袋瓜靈光”
“……”元棠頂著一頭亂發站在當中，甚是無語的看著沈鐸道“我謝謝你啊”
往後幾日西北各城都陸續放開了對糧價管控，失去控製的糧價一路飆漲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最先聞風而動的是聚集在西南各處的糧商，他們先走水路運糧，然後再換馬車一路輾轉進入西北，企圖來西北發國難財。
而百姓也確實如預料的那般開始怨聲載道，有人在背後罵，也有人當麵罵，渠州府民風彪悍，渠州太守翟柏年的轎子被百姓當街攔停，要不是翟太守有先見之明帶了八個侍衛出門，估計當天免不了要挨百姓們一頓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