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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大人？”沐炎略顯驚愕，他沒想到那位樸實到有些寒酸的大叔竟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
“他的字深得我心，可處事為人就不盡人意。”
“不盡人意？晚輩與成蹊大人有一麵之緣，堪稱勤儉遒直。”
“年輕人，見識尚淺。老朽閱人無數，忠肝義膽者，口蜜腹劍者，認得一清二楚。我懷疑，他左右逢源、兩頭通吃。”
“兩頭通吃？您是指……”
“成蹊是流人之後，少時落魄，糊牆、木工、挖礦這些髒活兒他都摸過，也借機結識了不少權貴。燕旲初年，北地禍起，成蹊孤身入陣獻策，得以寄身慕容龍庭老將軍帳下。”
“十多年來，我視其心腹，一路提拔至左捕司長。從一介布衣躍升四品大員，權掌藏龍半邊天，可謂平步青雲，風頭無兩。”
“既然如此，您對他還有什麼不放心？”
“陽奉陰違、暗箭傷人是他的拿手好戲。兩年前的寒冬臘月，鳳兮城發現了奉天衛的蹤跡，這些朝廷鷹犬一向包藏禍心嗅覺靈敏，為了不節外生枝我暗中指派當時的捕司衛長之一盧軌潛往調查。這個盧軌是方毅大人尚未發跡時的結義兄弟，也算是我的親信，結果數日後連同麾下二十餘名左衛被殺死在鳳兮城北十二裏外的撣羽山麓。”
“會不會是奉天衛下的手？”
“你猜得很對，屍身的傷口同玉龍刀極度吻合。”老燭龍輕笑一聲，眸光幽幽道：“然而，十一具玄境奉天衛的屍體很快出現在群山中一座廢棄客棧裏，現場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可以說這是一個請君入甕的毒計，那麼你認為，藏龍郡誰有此等野心魄力完美伏殺近四十名江湖高手？”
“絕非山野盜賊，”沐炎脊背微微生寒，“但也無法排除是陸肩鴻、呂象先等顯赫權貴所為。”
老燭龍搖了搖頭，“呂象先胸無大誌，安分守己。而陸玄鬢乃我忘年摯友，彼此可謂心有靈犀、親密無間。至於其他人，就更沒必要得罪奉天衛。其次，清楚此行暗查細節的人除了我，就是盧軌的頂頭上司，成蹊。”
“陸玄鬢？”
“是啊，踏雪梅亂，鴻立於肩；光陰參半，兩鬢稍玄。玄鬢，是他的字。”
“既然您有了一定把握，何不迅速將他拿下，而是放任其逍遙法外？”
“你太年輕，也太衝動。他在這出戲裏不過是個小角色，很小很小的角色。”老燭龍話音一頓，茶水漾起萬千溝壑。
“方才我說兩頭通吃，一頭在我，另一頭無疑是燕郡的大人物。”
沐炎心念峰回路轉，微笑道：“您此番話，怕是意有所指吧……”
老人放下茶碗，起身燒了一炷香舉在牆頭石像前，默然叩首三拜。
沐炎望了過去，那尊殘陋石像高不過一尺，煙塵洗禮下漸露崢嶸。
時來泣血萬歲不老，運去落淚千載似妖。
支離破碎，亦是完美無缺。
“燭公，這尊石像……”
老人掐滅火苗，安靜地栽進香灰之中。天下蒼生悠然沉寂，他多麼想再看一眼十七年前。
“它有自己的名字，九轉：正邪。”
……
紅蔻樓，花客絡繹不絕。
“焚心，人家大老爺、貴公子們都指名要見冰綢花魁，你再不露麵樓下就要炸鍋啦！”
走廊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冰火焚心玉手奪過沐凡長劍抵住房門，嬌嗔道：“就好了大姐，待我描個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