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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夢裏都是些意氣風發的少年，大家錦衣華服，寶馬香車，一路走一路逛，聽了記憶裏的書，還有一些快要遺忘的戲文。
夢外總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雨勢綿長，總不停歇。
夢了醒，醒了夢，不知過了多久，我隻知道天終於要放晴了，整個屋子都暖烘烘的，洋溢著陽光的甜味。宮人們打開窗，說要我瞧瞧院子裏的花，綻放的可美了。
可我一想到這些花本該生長在野原，不該困死在宮中，就再也提不起興趣瞧。
隻是懶懶的靠在躺椅上，在陽光下眯著眼睛，懷念少時翻牆聽戲的日子，咿咿呀呀的幾句戲文，人聲鼎沸的說書茶樓，卻是再也回不去的從前。
曾經的年少，曾經的張揚……一切都消逝了……
聽著背後的腳步聲，我說：“環兒，我想聽戲。”我不想聽書，因為聽書會想起那個戴著銀色麵具，騙走我一生的人。
“好，我明日讓人來你宮中唱。”不是環兒的聲音，我轉過頭去，哦，是聖上。
又是聖上。
我的環兒呢？
她為何也不出現了？
“言言，好好養著，等你身子好了，我帶你出宮散心。”
出宮？我真的能出宮嗎？
上京城的大街小巷變成了什麼樣子呢？南巷的桂花糕還有賣嗎？程府角門的賣花女如今多大了呢？那些會偷偷在茶樓偷看哥哥的小娘子是否已經婚嫁了呢？
哥哥……哥哥的手如何了呢？
同在一片天空下，他是否也在後悔，當初不該讓我和蕭璟扯上關係？是否覺著，在我十一歲那年，就算狠狠打我的手心，也不該讓我全然沒有男女之防，堂而皇之去水榭圍觀一群小公子作畫？
想到從前那些明媚和鮮活，我忽而笑了。
“這裏好冷，冷的我害怕。”
明明太陽那麼明亮，卻好像沒有一絲溫度。
我身上又多了一層狐皮，隻不過，我依舊冷。
“林曄。”我終於又開口喚他這個名字了。
我看著天上變幻莫測的雲朵，接著說：“我想，看熱鬧。”
這座深宮太冷，太孤獨了。
“好。”他替我拿了鬥篷，說帶我去城牆。
躺的太久了，我雙腳立在地上卻有些站不穩，挺像廢人一個的。這位尊貴的帝王就背著我，緩步前行，越過一級一級的台階，登上了城牆。
萬家燈火燈火閃耀，同一個世界，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得意登高把酒言歡，也有人連十八歲生辰都沒過，就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我手裏還捏著他新送來的步搖，和從前那支一般無二，隻是我握在手裏怎麼也捂不熱。
“言言，是我錯了。”
天子怎麼會錯呢？
錯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陛下，您放過三殿下吧。”
這是我第一次喚他“陛下”，驕縱了一輩子，總得守禮一次吧？
我的聲音好輕好輕，其實我還想說，再讓我見哥哥一次，或者見他的字也好，可說完那句話，好像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手裏的步搖還沒捂熱，我卻已經握不住它了。
閉上眼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
這一生，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