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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認識的貓(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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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奈何,隻好席地而坐,商議關於它的去留問題。據老二說,他是在家門口發現這隻貓的,當時它在門口徘徊,可能是我們昨天晚上吃剩下的火鍋殘渣掉在門口,把它吸引過來的,這貓大概是誰家裏走失的。我們四個人都是懶散的人,平時自己都是饑一頓飽一頓,家裏幾乎不開夥,都是在食堂飯館湊合,若把它收養,以後就得每天回來做飯,徒增無窮煩惱。何況這貓可能就是小區人家丟的,萬一被它主人看到,到公安局去參我們一本,那麻煩就大了,左右權衡之下,我們還是一致決定喂它頓好的就放它走好了。

我們計議已定,老二開了瓶肉罐頭放到貓食碟子裏,全不記剛才它撓手背的大仇。那波斯貓睡了一個多小時,方才懶懶起身,衝著我們幾個喵喵叫了兩聲,老二趕緊忙不迭地把肉罐頭奉上,又端了碟涼開水(他說上海水質不好,不可生喝),那感覺就像是伺候楊貴妃的高力士高公公一樣。

那貓也不客氣,低頭又狠吃了一氣,吃罷晃晃尾巴,在屋子裏巡視一圈,沒等我們決定怎麼趕它走,自己就跑到門口,開始撓門。老二過去把門打開,它頭也不回,吱溜一下鑽出去,立刻消失在樓道裏。我們都罵它沒良心,老二還緊著解釋說貓天性涼薄,不戀家,摸著自己的傷口說不怪它不怪它。

這件事本來就可以這麼結束了,結果第二天下午它居然又出現在我們屋子門口。軟心腸的老二打開門,它閃身進屋,直奔盛放食物的碟子而去,吃飽了略事休息,又鬧著要出去“行散”……第三天也是,第四天也是,一來二去,它竟成了習慣,儼然把我們這裏當成了免費的食堂:每天下午五點準時報到,吃飽了就趴到沙發墊子上打瞌睡,要麼就盯著電視發呆,不高興了還會撓沙發和人,我們四個人都受過它“關照”,其中老大最冤枉,因為他是給那波斯貓送水的時候走路聲太大,嚇了那家夥一跳,結果它惱羞成怒,飛了他一爪。自始至終,那貓都挺著脖子一副驕傲冷漠的樣子,從來沒見它露出過哪怕是一點企求的神色,倒是我們四個男生誠惶誠恐地伺候著,好似皇帝身邊的四位近侍。

轉眼就到了十二月份,上海的夜晚也開始冷了起來。老二是知貓性的人,擔心地跟我們說那波斯貓毛短,怕耐不住風寒。我們倒覺得對那貓已經是仁至義盡孝感動天了,既然它沒良心要出去,何必挽留。結果到了晚上,它酒足飯飽,卻不鬧著出門了。時機選擇得非常妙,因為當晚外麵就下起雨來,寒風呼嘯,溫度驟降。它蜷縮在沙發墊上,袒腹東床,倒自在的緊。我們四個卻還得為誰為它清洗食碟而猜拳,到底誰才是主人……第二天早上六點整,它跳上床,挨個把我們哄起來,又跑去門口大叫,等我們睡眼惺忪地把門打開,它又跑出去趁著晴天風流快活了。

有一次周末,他們三個上海人都各自回家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看《加布裏埃拉》,那家夥睡醒了以後,走到我床邊,叫了一聲,我沒理它;它看我沒反應,又叫了一聲,見我還是沒理它,開始伸出前爪撥弄我的腦袋。我知道惹不起它,索性轉過身去。好波斯貓,居然怒了,一躍而起,對著我臉上就是一抓,我猛然警覺,頭向後靠去,結結實實撞在牆上,眼鏡掉在地板上,而且還是沒躲過它的攻擊,在眉毛稍微向上的方位留下道三厘米長的血痕。

我也生氣了,一把抓住它,打開門摔將出去。那天晚上挺冷,我在床上裹著毯子繼續看,忽聽屋外有貓叫。仔細一聽,果然是那家夥,估計是耐不得外麵風寒,又跑回來了。我揉揉頭上的傷,沒理它,由它去叫。它耐力也真足,一口氣叫了有一個多小時,而且中氣十足,綿綿中蘊有無窮力道,蔚有當年黃藥師碧海聽潮的風骨。我還沒被說服,我家鄰居先受不了了,怒氣衝衝地來拍我家的門,還大嚷:“讓你們家的貓別嚷了!”我隻得乖乖把門打開,放它進來,一邊苦笑著嘟囔:“它什麼時候成我家的貓了……”它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態班師回朝。

從此以後,它越發驕橫不可一世,雀占鳩巢。於是本來一場救濟走失小動物的慈善活動,成了女皇/皇帝(忘記它是公是母了)與它四個孝感動天的奴隸之間的故事。我們在那裏住了一年,然後便退租了,搬家的前一天晚上,它照舊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子,胡吃海喝了一頓,冷漠的雙色瞳孔掃視了我們幾個,頭也不回地跑出去玩,惹得本來就傷感的老二老淚縱流。

等到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偶爾路過那個小區,竟然又碰到了這波斯貓。它還是一副髒兮兮的樣子,看來仍舊沒找到回家的路,不過從體形看它還混得不錯。我下車想跟它打個招呼,它立刻跳開遠遠的,在小區的樹林深處警惕地望著我,原來它已經不認得我了。

“我們是貓,是頑皮的貓,獨來獨往沒有虛偽不會討好。”——鄭智化《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