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第二次擁抱
單手李大步過來,將手中薄被擱到張承山腿上,一側臉卻看到張承山扶著額頭的樣子,不由很是疑惑,“軍爺,您這幹啥呢?頭疼嗎?”
“我是頭疼。”張承山幽幽道。
單手李立刻緊張起來,“這好好的怎麼就頭疼起來了?您是不是太累了?我覺得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無妨,”張承山扶著額,“你可以走了。”
“那行,”單手李道,“您要是有啥事兒就叫我!我先出去了!”說著就帶上門出了去。
這單手李……張承山繼續扶額。
“你剛剛說什麼?”蘇州問。
“……沒什麼。”張承山翻身下床,一把扯開扣子,脫掉外衣,隨便往地上一扔,跟著又毫不拖遝地脫掉白色襯衣,撂到椅子上,動作間手臂線條流暢誘人,裸露的上半身在燈光下泛著淡淡光澤。蘇州忽然鬼使神差地將他從寬闊的肩到精窄的腰飛快地瞄了一遍。
仿佛注意到蘇州的目光,張承山笑了笑,“有些潮濕。”
蘇州不敢再看他,隻訥訥盯著頭頂。
“躺好。”張承山道。
蘇州臉一紅,這他娘什麼意思?
張承山滅了燈,又摸索著爬回床上,拽開被子蓋好,輕歎了聲,隨即閉了雙眼。
蘇州一直提著心,他竭力克製著自己有些淩亂的呼吸。
鼻側皆是那人熟悉又陌生的清冽氣息。
他僵著身子,一動不動,瞪大著眼盯著頭頂。
夜雨敲擊著瓦片,樹葉晃蕩長風。
清冽的氣息忽地撲麵,蘇州調整了一下瞳孔焦距,張承山不知何時已側過身子,一張臉與他近在咫尺。
蘇州又往裏挪了挪。
“怕什麼?”聲音有些喑啞。
“……不。”蘇州道。
張承山一隻手支撐著身體重量,古潭一樣的眼映著蘇州繃緊的臉。
“怎麼,”他問,“你哪裏不舒服嗎?”
“我……”蘇州僵硬開口,“不習慣……”
張承山笑了一聲,帶些喑啞的聲音在黑暗中分外動聽溫柔,“蘇州一直都是一個人睡嗎?”
“啊,嗯……”
“看來蘇州很是緊張,”張承山勾唇,“把我當透明人就好了。”
“……還好。”
張承山重新躺好,“你那裏,”他頓了頓,道,“疼不疼?”
蘇州臉上一片滾燙,他忽然很想告訴他一切,這發生在他身上的,所有的一切。
可是他不能。
他一定會覺得他很肮髒。
他一定會厭惡了這般肮髒無比的自己。
蘇州眼中滾落一串淚珠。
“嗯?怎麼了?”張承山道,“怎麼不說話?”
蘇州仍是靜默地流淚。
張承山忽然伸出手,撥開蘇州額發,指尖劃落之際,驀地觸到滾燙肌膚上的冰涼。
“怎麼,是疼得厲害嗎?”他翻身起來,很有些擔憂地問。
“張承山……”蘇州哽咽著叫了他一聲。
“怎麼了,我在。”張承山伸手擦掉他臉際淚水,卻怎麼也擦不幹。
蘇州驀地坐起,一把勾住張承山脖子,哭著道,“疼,好疼,流了很多血,我怕。”
張承山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驚得身體一震,蘇州的哭聲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由想起他剛剛到家時,蘇州叫著他的名字,撲進他懷裏放聲大哭的情形,那是蘇州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吧,那時他都沒有這樣慌亂,隻覺得蘇州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收不住情緒是正常之事,可即便是那時,他也愣了一下,從來沒撲進過誰的懷抱的他,從來沒有被誰撲進過懷抱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