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柒：宿江城
“我們爺叫你說得這麼好啊！”單手李道，“那你說說，是我們爺好看，還是那張家公子好看？”
“這小的可不敢亂說，”夥計擺了擺手，“小的又不曾見過張家公子，怎麼能將他拿來與這位爺比？這若是說不好，兩邊兒都是爺，小的卻要得罪誰？”
“盡管說就是！”單手李一拍桌子，“我們爺心大！不怕你得罪！”
“我說你這人，”司機大哥再次發言以示不滿，“人家夥計有自己的原則，你這樣逼人家真的沒有關係嗎？誰是看不出來你肚裏那點小心思怎麼的？”
當事人隻默默喝酒，完全忽略這幾人的對話。
“爺，”蘇州扁嘴，“你快發話，他們一會兒該打起來了。”
張承山深深看了一眼他，“發什麼話？”
“爺是覺得自己好看還是張家公子好看？”蘇州一臉嚴肅，“爺可是見過張家公子的人。”
“蘇州，”張承山扶額，“你也要跟著一起鬧麼？”
孩子望天，充分地向軍爺表明了自己看熱鬧不嫌人多的心態。
對此軍爺很絕望。
“行了各位爺，”夥計實在是受不了這幾人，道，“小的這麼說吧！張家公子與這位爺，那都是人中之龍，風姿卓絕！論氣場，論儀容，誰也不輸給誰！”
“哎喲可以啊！”單手李誇張地叫道，“你這夥計倒會說話！我們爺就吃這一套！回頭就給你引薦引薦！”
張承山一麵添酒，一麵抬起深邃地騰不起浪花的眼，對著單手李幽幽地道，“閉嘴。”
夥計滿臉的懇切，“爺，就給小的引薦引薦，小的就是為張公子提鞋都行啊！”
司機大哥也跟著湊熱鬧，“爺，爺給我引薦引薦！這車費小的就不要了！”
張承山看了一眼努力憋笑但嘴巴仍咧到耳根子的蘇州，再看了一眼滿臉嚴肅的單手李，道，“好。”
單手李立即抱拳道，“爺！就看在小的跟了您這麼多年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啥，要不您也給小的引薦引薦？”
那夥計看單手李一臉的真誠，大抵也被感動了，出言道，“你放心，你們爺是好人，一定也會幫你！”
“幫。”張承山拖長了聲音，“定會幫。”又壓低了聲對單手李道，“壽宴後所有碗碟你來刷洗。”
“別啊爺！”單手李小聲抗議，“您的訂婚宴呐！小的不敢沾手碗碟！”
張承山輕飄飄看了他一眼，“吃飯。”
如此又各自喝起酒來，這一波話題也總算過去。
蘇州埋頭吃魚，坐在他旁邊的張承山突然側過來，替他夾掉了那魚上的一根刺。
蘇州愣了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 ，“謝謝。”
張承山笑了笑，沒說什麼。
四人吃吃喝喝，時間隻管往前走，折騰了半宿，這才欲動身離開。
蘇州早已是迷迷糊糊的，雙眼困頓不堪，走路都是一步三搖。
張承山拉住了他，結過賬要走人時，卻發了愁，夜已甚深，此時也不好打攪謝家，那麼問題來了，他四人，要到哪裏住宿？
除了半夢半醒的蘇州，剩下的三個人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一時很是糾結。
那夥計也是機靈，瞧出他們神色間波動，也是略略猜到四人窘境，乃安慰道，“各位爺不急，咱之前給各位爺說了，江城有大喜事兒，各大飯店客棧老板都吩咐下來了，鋪子打烊時間延遲，有的店啊，還不打烊。小店沒有客房供各位借住，委實不好意思，不過各位爺再往裏走走，總有爺的落腳之地。”
張承山皺眉一思索，江城的客棧還是蠻多的，通宵營業的雖不多見，可若如這夥計所言，各家打烊時間都延遲了些，那他們，還是能找到住宿之地的。
如此一想，也不如先前擔憂，話說回來，他倒也不是過於憂慮無處棲身，都是大老爺們，怎的就捱不了一個晚上？隻是還帶著蘇州，單薄的小身板，怎麼看都不像能經得了霜寒的人，況且蘇州一個孩子，他也實在不忍令其一夜不寐。
“蘇州，蘇州？”張承山看了一眼蘇州，皺眉道，“別睡著了，一會兒該受涼了。”
蘇州實在疲累，敷衍著應了一聲，眼睛仍是閉著，大半個身子都倚在張承山身上。
張承山歎了口氣，一把抱起他，又吩咐司機大哥去開車，總之先往前走著看著。
也是天意眷人，他們沒走多遠，便尋到一家客棧，門戶大開著，仿佛專為了等他們的到來一樣。
當下辦了相關手續住了進去，一切安置好後，倒床便睡。
夜是靜悄悄的，帶著一點蒼冷。
單手李同司機大哥的房中皆沒有動靜，二人都睡得很沉，倒是張承山不放心地起來了幾次，替蘇州掖了幾番被子。
一夜如此而過。
東方逐漸露出了魚肚白，街道上開始熙攘起來。
客棧的空氣也被這聲響攪動，重新喧嘩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