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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蘇州真是不想去判個誰對誰錯,道理在那兒擱著,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任由眾人分說。
“後生哇,”老二周忽然伸出手戳了戳蘇州,“看來咱們今天是不用忙活了。”
“怎麼?”
“這不明擺的嗎?”老二周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家這都鬧起了罷工,那工頭,他還能有心思監管著誰哇?咱這碼頭出了事,咱都得等,那頭可等不了哇,那可等著要沙子,工頭,這下可有得忙了哇!哼,就讓他看看我們這些苦力的本事!不然他還當我們是病貓哇!”
蘇州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咱們的本事就是罷工?”
“這…這……”老二周被他噎得不輕,“這”了半天,也未能“這”出一句完整的話。
蘇州連看也沒有再看那群人,隻是繼續忙起了自己的事兒。
他需要這份活兒,需要回家的盤纏。
他認為他自己隻應該是一個自私的小人物。
他們鬧事情,是他們的事。
他不想管他們,他隻想管好自己。
隻要清楚他自己想做什麼,就夠了。
老二周卻不明白了,開口道,“後生你幹啥?暫且不用費力氣了哇。”
“我知道,”蘇州頭也不抬,“我得把這些弄完。”
老二周還是不明白,隻是歇一會,這蘇州為什麼要這麼拚。
不過蘇州很有先見之明,這場鬧劇很快便以另一批挑沙者的到來收了尾。
工頭舉著他那根鞭子,耀武揚威地盯著一群人迫不得已再次幹起活兒來,罷工?老子找不來千八百人替你們!這碗飯吃不了就擱著!跟誰麵前耍心機?!愛幹不幹,不幹走人!
本來豪氣衝天的一群人見罷工沒有得到分毫好處,這碗飯卻眼見要吃不到嘴裏了,縱是再不情願,也隻能搶著去幹一些活,苦累且不提,光是工頭的言語侮辱都得一絲不差地聽進去,尊嚴壓了又壓,說到底不過是為謀一份生計,以期填飽肚皮而已。
老二周的歎息在蘇州耳邊一聲響過一聲,或許歲月對於他來說,是一種權衡,在自尊與溫飽麵前,無疑溫飽才是王道。
而這歎息,也不過是承載麻木的一種載體。
再多的爭執,在風霜侵襲中,麻木了,退讓了,也終不過是生存占了上風。
休道流年委頓,回首來路,才知亂世求生之難之痛。
有的人,窮其一生,也不知庸碌為何。
那些失去的尊嚴,沙粒一般,於歲月長河中逐漸流走,到頭來,卻連是因何消逝,也不知。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尊嚴為什麼逐漸消亡,直到永寂。
而有的人,一份尊嚴,換一份溫飽。
出賣了尊嚴,起碼求得了生存。
比起那些一生於尊嚴溫飽二者中掙紮,卻仍不知自己為何掙紮的人來說,這些人,大抵,要好上一些罷?
而蘇州,從來便知道生存麵前無自尊一話。
那麼若今日這些罷工不成的人是他呢?
隻怕就算他知道這話,也會拚死護住他殘破的尊嚴。
因為他的某些東西,已經回不去了。
若再不護住這僅剩的自尊,他高傲的靈魂如何能忍受這般任人宰割?
又或許,若要說他肯為了什麼事,什麼人,連這僅存的尊嚴也不要了的話,這個人,當前來看,除了張承山,世上再無人可消受。
蘇州幽冷的眼中濺出冰花,他的命都是張承山給的,要為張承山付出自尊,又有什麼不能?
他其實是,真的很不喜歡欠人家什麼東西。
尤其是與張承山,這般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
工頭提著鞭子走了過來,指著蘇州道,“剛剛沒跟著一起鬧吧?”
蘇州懶得看他,“嗯嗯”了兩聲就算回應,在他看來,這工頭,還是少惹為妙。
工頭瞧了瞧他,“這身板看著纖瘦,肌肉倒是挺不錯嘛。這沙子挑著費力氣嗎?”
“還行。”
“往後好好幹,”工頭道,“虧待不了你。”
蘇州“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工頭或許覺得有些無味,乃找著話題道,“家是哪裏的?”
蘇州動作停了一下,“我要幹活了。”
“你歇歇,你歇歇。”工頭說著,搶過蘇州手中鐵鍬。
蘇州長眉不自覺一挑,神色很有些冰冷地盯著他。
“不是,”工頭解釋道,“剛剛他們都在鬧騰,也沒見你休息,勞力也該適當歇歇嘛!你說你這細皮嫩肉的,累壞了可就讓人心疼了!”
這工頭話中多多少少有些輕浮意味,蘇州聽了很是反感,薄唇一動,卻愣是忍住了那句“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