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昀掛了電話，第一反應就是，這次林夕瑤應該是挺不過去了，他要徹底解放了，再也不用看著她那副死人多口氣的樣子。他也無心洗漱，換了衣服就匆匆往醫院趕，想盡快知道檢查結果。
陸婉還給外甥女顧芊芊打了電話，讓她盡快來醫院，她一個人害怕。
顧芊芊掛了電話就立刻從公司趕到醫院，來到醫院正好看到夕瑤被推出來。她一個箭步衝上去，站在病床邊，扶著把手。她醫生和小姨都表情凝重，她也不敢說話。她除了忍著淚水，用力推著病床平穩前行，她什麼也做不了。夕瑤五官有點扭曲，仿佛是萬蟻鑽心，不知道是怕熱還是什麼，她的胳膊和腿時不時地動來動去，眼睛時不時睜開，但是很快又翻白眼閉上。上次見夕瑤這樣，還是兩個月前，她連續發40℃的高燒，整個人都像是隻剩了一口氣。當時顧芊芊都不敢走上前細看，生怕自己哭出來。但是當時夕瑤也熬過來了，顧芊芊心想，這次一定也能熬過來！
回到病房，陸婉被醫生叫去談話，顧芊芊在病房陪著表妹。
護士一邊檢查一邊說：“太快了，瞳孔已經放大了，發展太快了！”
林夕瑤躺在病床上，枯瘦的身體像極了一個初中的孩子。眼球凸出，嘴唇慘白幹裂，臉頰已經瘦得沒有肉了，顯得鼻子很大。她的呼吸道好像被什麼堵住了，急促且猛烈地吸著氣，鼻翼都變了形。護士緊急用一根金屬壓舌板撬開她的嘴，插了一根管子到喉嚨裏，這才讓她的呼吸慢慢平靜了下來。
在外麵，顧芊芊是公司老板，雷厲風行，說一不二，雖然年紀輕輕，但是給人一種“天塌下來有我撐著”的感覺。
可是現在，她聽到護士的話，看著表妹痛苦的表情，時不時翻著白眼，身子軟弱無力地動著，她怕極了。
顧芊芊看著林夕瑤的薄薄的淺灰色帽子已經被汗浸濕變成了深灰色，她怕她著涼不舒服，就伸手把那濕漉漉的帽子摘了下來。
摘下帽子的那一刻，顧芊芊手顫抖了，眼淚噴湧而出。
帽子下麵是光圓的頭顱，還有幾根倔強的像雜草一樣的短毛，絨絨的、細細的、短短的、直挺挺的。
這頂帽子遮住的是林夕瑤最後的體麵，
顧芊芊顫抖地拿著那潮濕的帽子無所適從，她不想讓別人看到林夕瑤現在的樣子，她自己都不想看，她堅信夕瑤自己更不想看。於是，她又找了條幹淨的毛巾搭在夕瑤頭上。
她冰冰的手不敢去摸夕瑤熱熱的頭，就隻能這樣看著她。
護士轉過頭問她：“你是病人什麼人？”
“我是她表姐。”陸芊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林夕瑤，溫柔的回答。
護士接著說：“都說了不讓她走來走去，非要起來洗臉刷牙，血小板那麼低都降到零了，最怕內出血，跟家屬講了，都不聽，我們能怎麼辦呢？”
顧芊芊問護士：“為什麼會血小板降到零呢？怎麼沒有輸血小板？”
護士說：“這不是剛過了年麼，放假期間沒什麼人獻血小板，不夠分。她的額度現在也沒批下來，哪怕現在批了，也是下午能輸，來不及的。”
顧芊芊問：“那為什麼不通知我們自己人獻血小板呢？”
護士撇了撇嘴，無奈地說：“我們都跟家屬講過了，讓他們去獻，但是目前也沒有獻。這裏每一床都需要血小板，那肯定是誰家家屬獻了，誰有資格先輸。”
顧芊芊聽完，感覺特別絕望，她陷入了深深的內疚和自責中。“如果……如果我能前幾天指定給她獻血小板的話，她今天就不會腦出血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我真該死！”顧芊芊握著拳頭，用力地咬著牙根，懊悔無比。
護士說：“她血小板沒有了，等下心跳停止了，我們如果開始按壓搶救，可能會造成其他的損傷，比如肋骨折斷、內髒出血，你們家屬商量一下，等下要不要實施搶救？”
顧芊芊深吸了一口氣，緊閉雙唇，她深知腦出血的時候血小板為0意味著什麼，但是她始終開不了口說出“放棄搶救”這四個字。
護士看她沒回應，接著說，“家屬趕緊做決定，是立刻找救護車拉回去，還是等下心跳停止了放這邊太平間？她沒幾個小時時間了。”
“我不知道，等下我姨媽回來了聽她的。”顧芊芊心都是亂的，絲毫沒有任何的決斷能力。
顧芊芊拉著夕瑤的手，湊到她耳邊，無比堅定地對她說：“你放心，以後姨媽我來替你照顧，子淇我也替你照顧。”
“以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