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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尚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剛進家門卻發現屋子裏漆黑一片。
“秋秋？”他試探著問。
回應他的是寂靜的空氣。
他有些慌亂地連鞋都沒換就匆忙地摸索著打開燈，屋內乍亮，隻看見高大的落地窗前坐著一個瘦削孤寂的身影。
“怎麼不開燈？”他問。
輪椅上的男生聞言回頭看他，蒼白的臉上勉強扯出一個微笑。
他太瘦了，微笑時下巴上隻剩下一層皮，比不笑時更難看。
“你不在，開不開燈沒區別。”
上官尚光能感受到齊秋不太開心，別的沒再問立馬扔下書包跑過去。
“快高考了，早點睡。”齊秋又說。
上官尚光在他麵前蹲下，雙手攏起他微涼的指尖幫他暖著。
生病的人就是這樣，身體虛得不像話，一年四季手腳就沒有熱過。
“秋秋，你心情不好，我知道，是因為不能參加高考嗎？”他仰頭去看。
齊秋搖頭:“不重要。”
上官尚光聞言蹙眉:“很重要！”
“早點睡吧。”男生不願再聊這些，抽回手搖著輪椅回房間。
被一個人丟在客廳的上官尚光視線追隨著他直到房門緊閉。
他還是久久地蹲在原地木著臉，最後無力地深深歎口氣。
齊秋因為身體原因早就退了學，可是他心比天高的性子上官尚光最清楚。成績那麼好，不能參加高考是一大遺憾，誰都不想得這樣的絕症，隻能恨天不公。
曾經上官尚光也動過讓他複學的念頭，可是現在的他連筆都握不動。
“秋秋，對不起。”
他兀自扔了書包，站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裏自言自語，最後無聲地崩潰大哭。
其實一門之隔的齊秋也沒好受到哪裏去，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幾乎一夜沒合眼。
高考前一天晚上，已經空蕩的一中校園裏隻剩下馬上要上戰場的高三學生。
高一高二的早就放假回了家，整個學校隻有高三的教學樓還亮著燈，照得漆黑的夜一片靜謐。
考前的最後一節自習課幾乎10班的每科老師都來轉了一圈，然後不放心地叮囑一番。最後王子秦感慨萬千地在黑板上寫下“金榜題名”四個大字。
他很年輕，高三（10）班是他帶的第一屆畢業生，相處兩年半的時間亦師亦友，過了今天就是他的孩子們要天各一方。一想到這裏，王子秦微微紅了眼眶。
“沒事兒的秦老師，我考師範過幾年回來還跟你。”付煬笑笑。
“那我回來當保潔！”於零舉手接話茬。
王子秦把眼淚憋回去，笑罵一句“不正經”。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下課，高三學子們收拾好所有複習資料回寢室。平常的高三教學樓總是燈火通明到半夜，但今天已經沒有人再留下來臨陣磨槍了。
他們需要好好休息一晚，不多時各個教室就已經黑了燈鎖了門。
可是學校裏的路燈今夜全都沒有亮著，靜默地矗立在黑暗中。教學樓的燈一關，整個學校一時間沉入暗夜。
有人好奇地迎著月光出去看，周亦充有些看不清，隻默默攥緊旁邊人的手。
早已在樓下等候多時的全校老師陸續打開車燈為大家照亮了回寢的路，寓意照亮前程。
這也是一中的一個小傳統，隻不過是針對高考生的，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是高三同學們第一次經曆。
有人在歡呼，有人在落淚，有人在好奇。
大學老師可能並不關心你的前程，但高中的老師是真心希望你能走出更好的路。
有一段路特別亮，那是王校長的邁巴赫S680的大燈。
走在後麵的人群中發出一陣哄笑，周亦充回過頭去看。
“王老師你的雅迪電動車燈就關了吧！我怕你等會兒沒電回家！”於零背著紅書包，在人群裏很惹眼。
一個不知道哪個班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班主任的雅迪寧願推著回去 也要照亮你的前程 師恩如海呀！”
“哪像我們班主任騎個電動車按著喇叭還燃起來了！”又一個人的聲音響起。
周亦充有點笑不出來，低著頭突然抽著鼻子落下兩滴淚。
原來前程似錦是告別的意思。
付煬從來不是個淚點低的人，隻是對特定的人會耍些小心思而已，見狀匆忙地抬手拂去他臉上的兩顆淚珠，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地不知道該幹什麼，隻好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不要怕哥哥，未來的路不好走，我一直陪著你。”他說。
夜風吹紅了少年的眼，吹出了盛夏的蟬鳴。
估計所有人都會記得高考前一晚的煎熬，開心是淡淡的，悲傷也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