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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晏打斷他的話,說道:“夫君,莫要這麼說。”

賀玄卿吻了他的額頭,輕笑道:“沒想到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愛妃竟然還有如此高的功夫,若不是我這次遇險,你這小騙子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幾日後,失蹤了數天的狼王和狼王妃再次出現在六皇子府,對於這幾日,隻對外稱去近郊踏青了。

當晚,沐浴後的景晏坐在正廳,等著賀玄卿歸來,似是有事要說。

第54章 坦白

賀玄卿見景晏坐在正廳上小口的喝著茶,手旁還放著一卷殘書和一個小木匣,廳上的蠟燭是新換的,想必第一根蠟已燃盡,景晏已等他多時了。

屋內沒籠火,更沒有點熏香,在初春的夜裏顯得更冷了幾分,他的阿晏就這樣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廳上等他。

在白刃那件事後,二人幾乎鮮少再用熏香了,實在是怕身旁的人算計,府裏伺候的人也減少了些。

“阿晏怎的在這坐著,你穿的少,晚上的風還是寒,別著了涼才好。”

他伸手去牽景晏微涼的手,想讓人和他回屋,景晏卻坐在羅圈椅上沒動,他仰頭望著五官深邃迷人的狼王,勉強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並側了側頭,示意他也坐。

賀玄卿沒有坐在和景晏隔著一張小幾的正坐,而是牽著人的手坐在了景晏右手旁的下位上。

“阿晏這麼晚了不睡覺,可是有什麼好興致在等為夫?”賀玄卿的目光掃過桌上精致的小木匣問道。

景晏趁機將自己的手從賀玄卿的大掌中抽出,拿起木匣在手中把玩,盒中之物與木盒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盯著木盒,緩緩開口道:“夫君,上次母妃中毒我入宮時見到皇後娘娘了,她說父皇的壽宴會推遲一個月舉行。”

賀玄卿才懶得管廣元帝什麼時候過生日呢,他覺得夜裏涼,景晏肯定受不住,別再病了才好。他想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人披上,又恐自己穿了一天的衣服太髒,別熏著自己的王妃。他不知自己的愛妃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隻能先喚來若瑾,吩咐人給王妃拿一件披風。

景晏沉聲將人叫住,告訴她不必去取披風,早點下去歇了。

賀玄卿看著自家王妃有些嚴肅,他不解的望著景晏,知道他肯定有別的事情要說,隻能試探道:“這事我知道,隻是阿晏別為這事凍著自己了。”

“等壽宴一結束咱麼就回草原。”

賀玄卿微怔,問道:“阿晏不想再多陪母妃一些時日了嗎?”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既然終須一別,又何必延長時日,在離別時徒增傷感呢?正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他點頭附和道:“阿晏說的在理,就……”

景晏打斷他的話道:“夫君,你可知中原有句古詩叫''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

賀玄卿本就對吟詩作對一竅不通,後來在景晏的影響下才懂了一些,但算不上精通,自然和景晏比不了。

他笑道:“為夫怎能有阿晏的文墨,我隻知道這詩喚做《定情詩》,我想大概說的是金簪定情?”

景晏斂眸,輕聲歎道:“是啊,金簪定情。”

賀玄卿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他隻知道夜裏涼,生怕傷剛好的人再出岔子。

“夫君,既然你我不日就要離開,之後也可能再也無緣踏上這片土地了,金簪應尋有緣人才是。”

“尋人?”賀玄卿參不透其中的啞謎。

景晏將手中的小木匣遞與賀玄卿,示意他打開。

賀玄卿接過木匣,以為是自家王妃送給自己的禮物,結果打開卻發現裏麵是自己命人打造的那隻鴻雁簪子。

景晏一看見那金疙瘩就頭痛,索性弄了個精致的小匣將它裝了起來。

“阿晏這是何意?”賀玄卿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景晏將其反應盡收眼底,心底頓時彌漫出一股酸意。

他不想再繞彎子,直言道:“臣妾聽聞這簪子是狼王為一人花重金打造的,相必這人是極為重要,這麼貴重的物件不贈人卻留著自賞,恐會睹物思人。臣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景晏繼續道:“不如狼王去將這位簪子的主人尋來,迎回草原便是,臣妾願意與這位素未謀麵的人共侍一夫,也願意您的心上人做正妃。”

賀玄卿聞言臉色青了又白,他隻覺景晏的話像利刃一樣插到自己心裏,痛的難受。

他站起來俯視景晏,極具壓迫感的身形讓人不敢直視,曾幾何時,就算是這樣的狼王也在景晏麵前乖的像一隻巨型犬,現在麵上卻帶著薄怒。

“阿晏,是誰在你麵前亂嚼的舌頭根子?”他語氣中帶著微不可查的急切,好像被發現在外頭偷人的丈夫,口不擇言的先質問起妻子來。

景晏一聽,心中升起陣陣涼意,賀玄卿這話的意思莫不是認了?他隻覺自己因為賀玄卿才重新變得溫熱的心好像慢慢裂開了,胸腔裏有口氣憋得難受,讓人喘不過氣。他知道帝王家沒有情更沒有愛,可在倉庫裏賀玄卿舍命救自己那一瞬他以為自己可以贏了那位金簪的主人,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會武功來就他。

可如今看來,自己依舊是輸了。

“狼王深情,有目共睹。”這句話像極了自嘲又像是諷刺,他將顫抖的指尖藏在袖子裏,麵上看不出一點破綻,繼續道:“如今邊境有亂、朝局暗湧,將人尋來也好保護她。”

景晏不是沒想過讓賀玄卿給自己一紙休書,眼不見心不煩,但那樣意氣用事之後卻不會有任何益處,自己難以自處不說,更保護不了母妃,還不如在狼王的屋簷下狐假虎威。他想過了,就算是那人是個不好相與的,大不了伏低做小,反正在宮中受委屈習慣了,但隻要狼王一天不倒,宮中就得因忌憚賀玄卿而善待母妃一日。

賀玄卿將景晏失落、難過又強裝鎮定的樣子盡收眼底。

他伸手挑起景晏的下頜,讓人仰起臉看著自己,他這才看到景晏紅了眼尾。

賀玄卿把簪子丟在桌上,自己彎下腰和人挨的極近,狼一樣的眸子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心上人。

景晏卻將此看成是一場對峙,一向在狼王麵前順從的人此刻眼中閃過倔強的堅定,好像一定要把那人接來才罷休。

最終賀玄卿敗下陣來,他將人拎起來按在懷裏親了又親他的烏發。

他重重歎了口氣,柔聲說:“寶貝,你當真是不記得了。”

景晏被突如其來的溫暖懷抱弄得默不作聲,心裏卻酸的發疼,想將人推到千裏之外,可還是不爭氣的用一隻手環住了狼王的腰身,可能這是他最後一次感受賀玄卿的溫度了,過了今夜,這人再也不是自己獨享了,不,自己更本沒有獨享過,畢竟賀玄卿心裏一直有人,但那人卻不是自己。

“阿晏,我給你看樣東西。”半晌,賀玄卿仿佛下定了很大決心的開口道。

他拿起腰間隨身佩戴的荷包,那還是狼王上戰場打吐蕃時景晏親手繡的,他日日帶著,逢人便說那是自己的定情信物,看得出狼王很重視這枚荷包,上麵的繡線都被摩挲的有些起了毛邊也不換。他熟練的從裏麵取出一塊顏色陳舊的手帕遞到景晏麵前。

“阿晏可記得這個?”

景晏默不作聲的接過來看,是一塊皺皺巴巴的絲綢手帕,想必是被人折好又打開、打開又折好反反複複造成的。

他略略看過,完全沒看到狼王期待的眼神,又將手帕按照原樣折好還給對方。此刻他隻覺春夜裏的風真涼啊。

賀玄卿卻拉住他的手,語氣有些期待道:“阿晏,再好好看看。”

“狼王,臣妾看過了,天晚夜涼,請容臣妾告退。”

景晏不看也知道,隨身帶著的東西肯定寶貴的很,還到處嚷嚷是定情信物,原來荷包是假,裏麵的手帕才是真。

賀玄卿急將要走人環在懷裏,沉聲說:“心肝,你什麼都沒看,怎的就這樣傷我的心。”

景晏紅著眸子猝然瞪向他,眼裏滿是委屈和氣憤。都到這時候了,賀玄卿竟然還能對著自己說出這種肉麻的話,他不是有心上人嗎?

賀玄卿當著他的麵再次打開手帕,讓人看清那角落繡著的一隻鴻雁。

“阿晏可看清了?你倒是說說這是誰的手藝?”

那隻鴻雁小小的,在顏色暗淡的手帕上根本不起眼,加之自己剛剛也沒那個心情觀賞,竟然漏看了。

“這是!”

景晏一下就認出來了,他瞳眸閃爍,難以置信的盯著賀玄卿,動了動嘴唇沒再說話。

“對,這是阿晏的手帕。”

第55章 唯爾

賀玄卿視若珍寶日日帶在身上的帕子從陳舊度來看,少說也是十年前的東西了,景晏在成親前從未見過他、更不記得將隨身的東西贈與過何人。畢竟皇子若要與旁人私相授受那是那是大罪過。

景晏想了半晌也沒想明白他是怎麼得到自己的帕子的。他不禁皺眉緩緩道:“我想不出,你是什麼時候……”

“當然是初次見你的時候,那時我的阿晏就將這定情的帕子贈與我了。”

賀玄卿這句話說的認真又深情,不像是騙人。

“啊?”

景晏怔愣的望著他,根本想不起來有這回事,他腦中飛快的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與賀玄卿見過麵而自己卻忘了,看著人略帶失望的眼神,景晏有些自責。他才二十三歲而已,小時候被養在深宮之中,到了弱冠之年才被允許上朝,結果沒多久又被送到了草原成婚。最後景晏隻能得出一個結論,自己從未見過賀玄卿。可那帕子上的鴻雁分明就是母妃的手藝。

賀玄卿歎了口氣,裝作無奈又委屈的提醒他道:“阿晏,你以前去過草原,還記得嗎?”

這句話讓景晏瞳孔猛縮,他定定的望著賀玄卿的麵容,記憶也被拉回到十三年前。

那時的六皇子景晏才十歲,那年風調雨順收成極好、鎮北王又上疏說北方夜觀星象有祥瑞之兆,父皇龍顏大悅,讓所有皇子都伴駕去北疆出巡。那次恰好經過鎮北王封地附近的草場,心情不錯的廣元帝便帶著皇子武將們來了一場狩獵。景晏年紀小並未參與,隻是由小太監陪著,騎著馬在附近閑逛。

他第一次出遠門,看什麼都稀奇,隻是身旁的人看的太緊,不讓他亂跑。景晏隻能借著小太監小解的功夫,他駕馬一路小跑,來到一片樹林附近。久居深宮的皇子哪裏見過這樣的林子,好奇心驅使著他索性下了馬朝樹林走去,還沒走幾步,景晏看看就隱約看到白樺樹下好像躲著一個人。

因為那人玄袍黑發,在樹皮泛白的白樺樹樹林裏尤為明顯。

年幼的景晏頓時怔住,他不由得放低了身體,想將自己藏起來,小心觀察樹林裏的情況。一開始他以為對方是刺客,還屏住呼吸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心想著要是能抓到一個刺客也能讓父皇誇獎一番,隻是靜嬪的母妃就能得到嘉獎了。

可走進才發現那人竟是個看起來年紀比自己還小的瘦弱孩童,他衣衫有些破舊、髒兮兮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白,身邊還有一個空箭囊,箭囊上掛著一隻已經死去的鴻雁。

“公……公子你沒事吧?”景晏有些緊張的問。

那人沒理景晏,直他又問了一遍,那人才慢慢睜開眼睛望向他。對方眉眼深邃,眸子更是黑漆漆的嚇人,麵對比自己小的孩童,景晏不禁想起了傳說中草原上的狼。

景晏試探道:“你還能走嗎?這裏在打獵,恐怕會誤傷到公子,你還是快些離開為好。”

那人仍舊沒動,而是用冰冷的眼神默默打量了他一番。

景晏站在原地,發現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他不好意思的將手裏的匕首收回到懷裏。見他不是刺客,景晏也開始細細打量起對方,他發現,那人朝著自己這邊的手臂上衣衫的顏色更深些,半個袖子都要脫離衣袍了,他這才意識到對方好像受傷了。

“你……是不是受傷了?”

那人動了動唇還是沒說話,隻是在喉間擠出一個“嗯。”

景晏心中一驚,這麼小的孩童,孤身一人在群狼環伺的草原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他心中不忍,說道:“我幫你包一下吧。”

他說完這句話二人都愣了,景晏沒想到這句話會脫口而出,對方也沒想到會有人幫自己。

既然話都說了,景晏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想幫人包紮,可沒想到的是,那人的手臂早已血肉模糊,看的他頭皮發麻,更不知如何是好。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不能露餡,可沒見過這樣場麵的人還是忍不住了,最後隻得將帕子覆在傷口上。

景晏吞吞吐吐道:“你……自己按住止血……”

那人突然開口,聲音低啞的問道:“是中原皇帝在狩獵?”

“啊?!”

景晏被問的整個人都愣住了,不會說謊的他不置可否,而後迅速的超自己的馬兒跑去。

身後的少年喊住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景晏一愣,隨後小聲說:“景晏。”

眼前賀玄卿的麵龐與十三年前那個少年的臉逐漸重合。

景晏試探的問道:“那時的少年是你?”

“正是。阿晏為何把我忘了?”賀玄卿蹭著景晏的臉頰,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委屈。

“我以為你是逃難來的難民,看你又那麼瘦小,肯定在草原上活不久……”

景晏慌亂的解釋,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立刻止住言語,轉而道:“玄卿早就知道我是當年救過你的人,為何卻不告訴我。”

“你又沒問。”狼王的語氣中竟然出現了些許的埋怨,像極了受委屈的巨型犬。

“你!”

景晏滿心愧疚,又氣賀玄卿說自己,正要“教訓”狼王幾句時,當他對上賀玄卿皺起的眉和無辜的眼神時,也就沒了脾氣,隻能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上一世的賀玄卿粗心大意,並不記得景晏救過自己、也沒聽清那日景晏的名字,更沒什麼勞什子的鴻雁簪子。那方帕子被壓了箱底,隻是在景晏死後,他抱著愛妻的骨灰回到草原才偶然發現。直到臨死前,他懷中抱著的不僅是景晏的骨灰,胸口還放著那塊“定情”的絲帕。

賀玄卿撿起自己丟在桌上的鴻雁簪子,將自家王妃攬在懷裏給人戴上,景晏也沒多忸怩,隻是微微側頭配合。

他深情注視著景晏,說道:“阿晏,你現在知道這枚簪子的主人是誰了嗎?”

景晏垂眸不答,他隻覺得自己麵頰發熱,心跳也不自覺的快起來。

賀玄卿與景晏十指相扣,低頭憐愛的親吻著景晏的臉頰和發鬢,感歎道:“自始至終隻有你啊,我的阿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對你日月可鑒。”

賀玄卿說他隻有自己?說他想與自己共白首?景晏聽著賀玄卿深情的表白呼吸都亂了。

“阿晏,你們中原的古人都說鴻雁傳情,還說鴻雁是忠貞之鳥。我記得你們有句詞叫‘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對不對?你如今戴上了我為你打造的這枚定情簪子就是我的人了,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不能再猜疑我、更不能再誤會我有別人,隻能愛我。我賀玄卿與你也是生死相許過的,你切不可棄我而去做那負心漢才行。”

景晏隻覺自己心跳都亂了,他說話,怕暴露了自己緊張的聲音,隻是仰起頭凝眸望著目光灼灼的賀玄卿,踮起腳尖主動在人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賀玄卿享受著自家王妃的親吻,大手扶住他的腰不讓人下去,他半拎半抱著景晏,和人鼻息交纏,繼續道:“正巧當年我射下來的那隻大雁,就是給阿晏的聘雁。你可知那年我們在草原初見,你衣著華貴又生的粉雕玉琢,那副一開始如臨大敵奶凶的樣子有多惹人疼嗎?和你洞房那天的樣子一樣,長這麼大了還不忘拿著匕首嚇唬人。後來你看到我受傷又滿眼的不忍,想幫我包紮又被嚇到,真真讓我一見難忘。那日我隻是意外受傷等著家仆來救,誰承想卻遇到了你。”

景晏從沒想過自己會與賀玄卿有這樣的淵源,更沒想過情敵竟然是自己,而且賀玄卿會為了自己如此用心。他吸了吸鼻子,視線變得晶瑩而模糊,他努力控製著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

景晏顫聲道:“玄卿,我們中還有一句詞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嗎?”

這是景晏大膽又露骨的表白,他心悅賀玄卿,可以為其生又為其死,亦或是為其死而複生,這不也是賀玄卿的寫照嗎。

賀玄卿一愣,他吸了口氣,難以置信的盯著景晏羞紅的麵龐,他就知道,自己的寶貝阿晏一定是愛自己的,此刻他再也忍不住,扣著人的後腦便直直的吻了上去。

“唔……夫,君!”

景晏被吻的喘著粗氣,剛剛微涼的手腳也熱了起來,甚至脖頸處一絲不苟的衣衫都有些鬆動,一看就是美人被欺負狠了。

“做什麼推我。”賀玄卿不滿的輕咬他的唇,同樣喘息著說:“你剛剛錯怪我、還冷著臉審問我,我堂堂狼王被王妃訓斥,說出去不讓人笑話,你說該不該罰?”

“誰……誰讓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非得隨身帶著一支簪子……”

賀玄卿瞧不得景晏一臉潮紅、衣衫淩亂的樣子,此刻他連鎖骨都是紅的,像極了在邀請自己。

他將人打橫抱起,佯裝生氣道:“我的簪子最後還不是給了個沒良心的小眼狼男人?我看今晚就發你挨五百鞭才行……”

景晏不語,隻是任由他將自己抱回房。

第56章 真心

賀玄卿折騰到天快亮才停下,這一夜確定了對方心意的景晏也是出奇的配合,甚至還主動起來,像極了禍國殃民的妖妃,纏著英明神武的君主來了一次又一次,好像在證明賀玄卿隻能是自己的。一次結束後,景晏半闔的眼窩在狼王健壯有力的懷抱裏,賀玄卿也念著景晏的身體想偃旗息鼓、抱著人聊聊天,順便審審他最近的事,可誰承想景晏卻攀著人的臂膀哼哼唧唧的纏上來,明明有些累了,但依舊毫無章法的啃咬狼王,故意在賀玄卿的喉結和肩膀留下紅痕。

“嘶,阿晏別……”

賀玄卿哪裏受得了自己王妃的盛情邀請,按著人直接滑了進去。

最後,滿身紅痕的景晏被賀玄卿憐惜的抱在懷裏,他不知是夢是醒,迷迷糊糊的說:“都怪我,讓你困在中原。”

賀玄卿抱著半夢半醒的人,安撫的輕吻他的臉頰,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極了草原上初春柔和的風,他說道:“無妨,吾心安處是吾鄉,我的心一直在阿晏身上,我的心給你、鴻雁簪子給你、狼牙給你,一切都是阿晏的。”他眼眸低垂看著呼吸漸漸平穩的人,目光在景晏臉上流連半晌,繼續說道:“就算我的小心肝吃醋我也好,吃醋說明阿晏重視我、愛我。”

睡夢中的人哪裏能聽到狼王的自言自語,賀玄卿說完,望著景晏的麵容,唇角扯出一個弧度,而後輕聲說了句好夢,便抱著人睡了。

第二日,景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睜開眼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麵容。

賀玄卿早就醒了,倚在床頭凝眸盯著景晏看。賀玄卿本就長得英俊,再配攝人的氣質和眷戀又繾綣的目光,讓景晏的心尖都跟著發燙。他像個新婚的小媳婦般害羞,想將頭埋在賀玄卿懷裏,但卻被人挑起下巴,強迫自己望向他。

“我的寶貝阿晏,你害羞什麼?是愛上我了嗎?”

景晏被狼王大膽的發問問的愣住了,他隨即理直氣壯的回道:“是又怎樣,我愛自己的夫君何錯之有。”

“是沒錯。”賀玄卿噴著景晏的小臉,拇指在人麵頰上摩挲,故意歎道:“是沒錯,隻是昨夜你要累死你夫君我了。”

“怎麼?夫君不行了?”景晏斜睨著賀玄卿,眼眸中除了愛意還帶著一絲挑釁。

“不行?”賀玄卿的大掌滑入被子裏,又道:“讓你再試試行不行?”

景晏怕賀玄卿來真的,牽過他作亂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頸上,將幾個咬痕覆蓋住,好像故意在說,你瞧,都給我咬破了。

他白了賀玄卿一眼,小聲說:“又不是沒試過。”

賀玄卿卻不吃他這套,隻是揶揄道:“我的寶貝阿晏可是會功夫的,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滿足你了。”

景晏心下了然,賀玄卿這是在問自己為什麼會功夫,這事也怪自己,一直在為賀玄卿心裏那位不存在的“白月光”心煩,根本不想與他解釋。

他不好意思的低笑,解釋道:“夫君,顧修鳴的父親是大將軍,家中武學典籍不少,那不過是顧修鳴在家中的藏書閣翻到的一種功夫,我小時候身子弱,學它也隻是想強身健體,不讓母妃擔心自己,後來學了點皮毛,就想著也許關鍵時刻能做防身用。”他觀察到賀玄卿的麵色越來越黑,景晏討好道:“可後來嫁給了玄卿,見識到你的功夫以後,我就知道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毫無用武之地了。”

賀玄卿聽到顧修鳴三個字就黑了臉,雖然知道他二人沒什麼,可依舊討厭那位像隻狐狸一樣的顧某,他竟然還偷偷教景晏學功夫,自己上一世完全被蒙在鼓裏!可當他聽到景晏說自己學功夫是為了防身時就更是不悅。

他沒好氣的反問道:“防身?那日,你都被折磨成那樣了都不見你出手自保,我才不信。”

賀玄卿一想到那日景晏在廢棄倉庫的模樣就一陣錐心的疼,他賀玄卿的愛人,堂堂草原霸主唯一的妻,怎能被人肆意欺辱?他平日裏連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碰的人,卻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嘍囉按在地上打。他為此自責了很久。

景晏討好的蹭了蹭賀玄卿的脖頸,抱著他的手收緊了些。

“夫君,你可知殺人於無形,內傷才是最致命的。以前我在宮裏,明槍暗箭見得多了,被罰跪都能罰出病根你是知道的,所以那日的皮肉傷其實養養就能好,我當時心裏想著,不知這些人什麼來路,也不知他們的底細,我不好出手,更何況我總覺得他們的目標不是我,所以我更要耐住性子。不過,沒想到我偷偷習武倒成了救命的本事。”

景晏一想起那日賀玄卿豁去性命要為自己擋刀並深情表白的場麵,自己的心還會“噗通噗通”直跳,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賀玄卿的真心,也正是為此,他才不顧一切的去救狼王。畢竟皇子偷偷習武雖不犯法,但如果事情傳出去了是就是靜妃母子故意隱瞞不報,要被猜忌的,到時什麼髒水都會往自己身上潑。不過幸好賀玄卿與顧修鳴的手下把那些人處理幹淨了。

景晏捧著賀玄卿的俊臉,深情的注視著他,繼續道:“那些皮外傷和折辱算不得什麼,我隻想咱們能平平安安的回去,回到草原,過以前的生活。”

“看來我沒白疼你這個小心肝,就算阿晏知道我有心上人的情況下,還不惜暴露功夫救我,是不是阿晏你早就對為夫芳心暗許了?”

賀玄卿問到了景晏心底最糾結的小秘密,他鬆開抱著賀玄卿的手,故意撇開頭,隻回了兩個字:“沒有。”

賀玄卿追上去把人撈回懷裏,在人耳畔道在;“沒有你和我鬧脾氣、晚上故意不給我、還總陰陽怪氣的疏遠我,這些是不是你做的?哦,我知道了,你是吃醋了對不對。”

賀玄卿嘴上說著輕鬆,但他知道自從景晏聽說鴻雁簪子有主人後,恐怕內心一直是煎熬的,自己對他的愛是顯而易見的,可誰又能不想想這裏麵是不是夾雜著兩國之間的因素呢,自然聰明的景晏也懂。賀玄卿很難想象,上次自己被汙蔑行刺,景晏在知道自己心有所屬的情況下,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寧願被罰跪也要救自己的,他的小心肝一定難過的心都碎了。

“我有些後悔回來見母妃了。”景晏在他懷裏小聲開口。

“無妨,如果不回來,我怎麼能把那位鴻雁簪子的主人、我的一生所愛娶回草原呢?”

……

見景晏不答,賀玄卿圈著他繼續道:“我對阿晏的真心日月可鑒,如果以後我真的對你有二心,你就把我打一頓,然後丟出王府、趕出草原好不好?”

對於忽然變幼稚的賀玄卿,景晏皺了皺眉反問道:“我打你做什麼?”

“出氣唄,然後我就把王位讓給你,把整個草原讓給你,你可以過瀟灑的日子、也可以南下把你父皇的國土一並納入草原,好不好?”

見賀玄卿越說越離譜,他打斷道:“我要那些沒用的做什麼,我隻想要你。”

賀玄卿聽到這句話激動的雙眼冒光,他板著景晏的肩反複確認,景晏羞得臉紅,把頭埋進賀玄卿的胸膛不答。

“沒想到阿晏這麼愛我,那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第57章 勾結

春日裏不光有鶯飛草長還有總是淅淅瀝瀝的下個沒完的雨水。

這日,用完早膳便開始下雨,景晏實在無聊就拉著賀玄卿和自己對弈,可沒想到堂堂狼王竟然是個臭棋簍子悔棋無數,景晏又搶不過他,氣的人對他有推又打,甚至揚言要是狼王再悔棋,晚上就不許他進屋。

二人正嬉鬧見,追雲來報,“主子,宮裏來人了,說是想請狼王進宮和皇帝敘舊。”

“不去不去,本王和他有什麼可見的,他們還沒被打夠嗎?”賀玄卿說完就後悔了,畢竟“他們”還包括景晏。

景晏伸手將自己所持的黑子落在棋盤上,說道:“夫君,此事來的蹊蹺。”他向追雲問道:“是皇帝身邊的哪位公公來宣旨的?”

追雲想了想,說:“公公?小的沒看走眼的話,應該是位少年郎。”

“這就奇了,皇帝身邊哪有男人伺候,也隻是金鑾殿上有帶刀侍衛……”景晏話音未落便忽然想到什麼,他驚恐的看向賀玄卿,問道:“夫君,莫不是……”

“我猜也是。”

皇帝身邊唯一的男人就是帶刀侍衛,但他們不入後宮,這個時間來傳召賀玄卿,應該是去後宮敘舊才對,所以會讓皇帝身邊的小太監來,如果是讓侍衛來傳旨,恐怕其中有詐。

“你猜到了還這麼淡定?你先出去躲躲,帶上追雲,日落前務必出城。”景晏拉著他就想往後門走。

賀玄卿拉住他,並揮退了追雲,讓他去穩住來傳旨的人。

“阿晏莫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咱們總躲著也不是辦法,而且我相信咱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再說,對方都到家門口了,肯定是有備而來,如果我不出去,你猜會怎麼樣?”

恐怕現在整座六皇子府都被高手悄悄圍住了,如果賀玄卿不出去,對方就會強攻,到時結果怎麼樣,很難說。就算他和賀玄卿功夫再高,可終究雙拳難敵四手。

景晏現在根本不想和他開玩笑,隻是正色道:“這可不是你鬧著玩的,上次我就要嚇死了,要是再來一次,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實賀玄卿心裏也沒數,但隻能先安撫住景晏。他隻知道這些人害他們一次不成,一定會再來,不過他清醒的是,這次這些人是衝著自己來的,至少不會傷害到自己的阿晏。

賀玄卿從妝台的夾層裏取出一個通體金色、冰涼微沉的物件放在景晏手中,景晏看清那物件時,心中不禁一驚。

是虎符!

“玄卿……”景晏微蹙著眉,不可置信的望著賀玄卿,眼中更多的是不舍。

他不會允許賀玄卿有事,也不會允許那些人傷害賀玄卿。

賀玄卿打斷他的話,他帶有薄繭的大手握住景晏托著虎符的手,自然的說:“阿晏,你是我唯一的妻,我不在的日子裏,這虎符就交予你代為保管。若我……若中原有任何異動,你就帶著虎符、騎上咱們的馬兒回草原調兵,他們都會聽令與你。若鴻雁關出不去,你就往北繞路,陸信認識。”賀玄卿握著他的手有緊了幾分,強調道:“阿晏切記,草原才是你堅實的後盾,切不可為了我亂了分寸。”

景晏知道賀玄卿是什麼意思,他說的委婉,但確是怕自己此去九死一生,若真遇險,想讓景晏自保。賀玄卿還將象征兵權的虎符交與他,這明擺著是想讓景晏獨活。

偏偏這時景晏不能說喪氣話,隻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他卻紅了眼眶,淚水也在不停的打轉,甚至模糊了視線。

“玄卿,一定沒事的……”

景晏緊緊抱住賀玄卿,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悄悄將決堤的淚蹭了個幹淨。

賀玄卿聽出了景晏哭腔,他心裏疼成一團,但也隻能安慰道:“阿晏乖,我很快就回來。你自己在家不許整天想我、不許挑食多和你四哥出去逛逛,買點好玩的,但顧修鳴不能去,知道嗎?”

“嗯……”景晏再也忍不住嗚咽著在賀玄卿懷裏點頭。

賀玄卿走後,景晏正要命人去找顧修鳴打聽出了何事,這時皇帝身邊的小福子來宣他進宮。

景晏匆忙換好衣服入宮。

他隨小福子來到禦書房,小福子進去通報,景晏立在大門外等候。

這時有一小太監端著茶水路過,在人耳邊輕聲說:“如不認,靜妃危。”

景晏猛的回頭盯著那人,可那人隻是將頭垂的極低並快步走過,他努力辨認也沒看清,看身材也是個眼生的。

景晏心頭浮現出一連串的疑問,這是誰的人?怎麼進的禦書房?他要讓自己認什麼?還用母妃要挾。

來到禦書房,廣元帝身著明黃色團龍紋常服端坐在黃花梨桌案後,站在皇帝左手邊的是刑部尚書孫世德、兵部尚書顧崇業、驃騎將軍趙世安、文華殿侍讀顧修鳴,站在皇帝右手邊的事三皇子景桓和五皇子景晝。

景晏心知今日之事必定不簡單,他快步行至殿內,跪在地上恭敬行禮。

“兒臣景晏叩見父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吾兒現在是狼王妃,不用行此大禮。”廣元帝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

“兒臣不敢,父皇永遠是兒臣的父皇,中原永遠是兒臣的家。”

景晏起身,剛要站在五皇子身旁,卻被廣元帝叫住。

“六皇子,今日朕宣你來是有一事與你商議。”

“兒臣不敢,還請父皇明示。”

刑部尚書孫世德上前道:“狼王妃,南詔國造反一事你可知?”

“自然知曉。”景晏猜不透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他記得,這人也是上次栽贓嫁禍賀玄卿的人之一。

“那狼王是否知曉?”

“孫大人何有此問?”

孫世德沒好氣道:“哼,因為我們在南詔國宮中發現了狼王與南詔造反之人有書信往來。”

景晏心中冰涼一片,隻覺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沒想到他們竟然嫁禍狼王與南詔勾結,還用母妃性命要挾自己認下此事。若自己認下,則狼王甚至自己的性命不保,若自己不認,則母妃性命不保。

景晏故作鎮定,朝寶座上的廣元帝稟道:“父皇,兒臣並不知此事,也從未見過與南詔的書信。”

身形高大的兵部尚書顧崇業,也就是顧修鳴他爹,站出來說道:“啟稟聖上,書信是隨著其它繳獲的戰利品帶回的,臣發現後深知此事事關重大,未敢停留,直接與孫尚書以前來啟奏聖上。”

景晏跪在地上稟道:“啟稟父皇,兒臣確實不止此事,隻是賀玄卿已與中原結秦晉之好,何必多此一舉再去招惹南詔。”

趙世安冷哼一聲,不屑道:“秦晉之好?秦晉之好哪有他的狼子野心重要,我看賀玄卿是想趁亂直接吞並中原也未可!要不是我在出征前特別請命,帶著兵去中原與草原的交界處轉了一圈以示威脅,恐怕賀玄卿早就攻進來了!”

沒想到好大喜功趙世安能說出如此顛倒黑白的言語,明明當時賀玄卿已經來到中原了,對趙世安的挑釁沒有動作不過是看在景晏的麵子上而已,現在卻被曲解為懼怕。

景晏無法,麵露悲戚之色道:“父皇,兒臣隨嫁與狼王為妃,可在草原依舊是異族之人,整日被關在後院。兒臣……兒臣愚見,可召狼王入宮對峙,一切真相自可大白。”

五皇子在一旁接話道:“是啊父皇,我們天朝上邦最重禮儀。”

趙世安看了一眼自己不生氣的外甥,冷哼一聲道:“入宮?對峙?那是引狼入室。狼王不僅武功高強,他還狡猾善變,禦書房這麼大點地方,你說他會不會做出些出格的舉動?”

五皇子並沒有因為舅舅的話而退下,繼續說:“我見過狼王,他不……”

“趙將軍此言甚是。”孫世德在一旁附和。

許久未說話的顧修鳴道:“依臣看,應徹查此事。”

廣元帝輕咳了一聲,眾人立刻噤聲,垂手恭敬站好。

王座上的人緩緩開口道:“事情不是靠爭論就能水落石出的,依朕看,不如讓刑部和兵部聯手徹查。”

眾人不敢再多言,齊聲道:“吾皇英明。”

“至於六皇子,你母妃想你的緊,你就先在宮中小住時日吧。”

景晏心知這是廣元帝的軟禁,以防自己和草原偷偷傳遞消息,他此刻別無他法,隻能硬著頭皮應下。

“謝父皇體恤,兒臣遵旨。”

第58章 投誠

被軟禁的第五日,剛下過一場春雨,天氣陰沉沉的,空氣裏充滿潮氣,一大清早就景晏心煩意亂的坐在書桌前,黃花梨木的桌案上攤著兩本書,可他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景晏作為外男無法在後宮居住,廣元帝隻是讓人把他安置在禦書房外花園的一處僻靜院落,外麵有人時刻把守。他心中焦急卻也無可奈何,畢竟那天在禦書房小太監的話讓他心有餘悸,不知道母親還好不好。

前幾日他在屋內將事情的可能性細細推敲了一遍,也猜出在幕後推波助瀾的人是誰,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在自己深陷囹圄的情況下將消息傳給陸信,萬一他沉不住氣起兵,那賀玄卿將毫無生還可能。

廣元帝乃至整個朝堂,甚至吐蕃,早就想對狼王動手了,隻是礙於草原強悍的兵力望而卻步,但如今賀玄卿被抓,若真有個風吹草動,中原和吐蕃聯手瓜分草原也不是不可能。

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應該沉住氣,顧修鳴不會坐視不管、陸信也會伺機調兵,可景晏不是聖人不能免俗,遇到有關賀玄卿的事情還是會胡思亂想,更會擔心他好不好。

“我奉聖上之命來給六皇子送些換洗衣物,順便送早膳,勞煩開門。”

祝一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景晏空洞的眼中立刻浮現出光彩,他望向門的方向,期盼著那扇門可以快點打開。可他不能顯得太過熱情,這時候越是冷冰冰的的約好,所以景晏坐著沒動,隻是側耳靜聽外麵的對話。

守門的侍衛問道:“之前都是禦膳房的人送,今日怎麼是你?”

祝一打開包裹讓侍衛檢查:“因為今日的衣物沉了些,不好勞煩禦膳房的姑姑,就由我替姑姑們跑一趟。”

侍衛細細的摸了一遍衣物中有無夾帶私活後才將包裹還給祝一,開門讓人進去。

祝一進去前,侍衛道:“放下東西就出來。”

“就出來。”

房門沒關,祝一快步走進屋內,景晏站在桌案前負手而立,二人竟有片刻無言。

祝一先是對景晏點點頭,示意一切都好,而後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屋內的桌上,行禮稟道:“六皇子,奴婢為您送些衣物來,春日裏冷熱飄忽不定,萬望您保重身體。”

景晏頷首道:“勞煩走一趟,你們也保重。”

“謝六皇子關心,一切都好。”祝一在暗示景晏靜妃平安。

說罷,祝一行禮告退。

景晏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又等房門徹底關上後才來到桌旁檢查祝一送來的東西。

他沒有看侍衛剛剛檢查過的衣物,而是打開食盒,檢查裏麵的食物中是不是夾帶了什麼信息。可他麵對一盒子湯湯水水竟然無從下手,一碗小米粥、一碟小蔥拌豆腐、一碟四個雞肉燒麥以及一碗奶酪。景晏將最有可能藏字條的燒麥都掰開也沒找到東西。他失望的端起小米粥碗準備吃飯,這時他發現了手上的異樣,原來字條藏在粥碗下麵。

他警覺的撇了一眼門口的侍衛,而後取下字條藏於懷中,繼續低頭吃飯。待用完膳,禦膳房的嬤嬤收走食盒後,景晏故意躺在榻上,放下半邊帳幔,小心翼翼的展開字條觀看。

‘莫掛念,如有變,會通傳’

這是靜妃在告訴景晏自己沒事,而她也時刻關注著時局的變化,若真有不測會讓人出宮報給陸信。他心下明白,這是母妃在寬慰自己。

過了晌午,景晏整理母妃給他送來的衣服時才發現,上麵的紋飾非常有特點,竟然有獅子滾繡球的肚兜和繡著如意和竹葉的衣衫,都在告訴自己的孩子外麵一切安好。

景晏看著琳琅滿目的“平安”心中又隱隱擔心起來,不是的賀玄卿是否也平安。

晚膳前,有太監來通傳,說廣元帝要召見自己。

到了禦書房內,廣元帝一身常服,依舊端坐在寶座之上,身邊的人都退了出去。

景晏上前恭敬行禮:“兒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廣元帝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跪在地上扣頭的六皇子,殿內安靜的可怕,父子二人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卻聽不到對方的。

過了半晌,廣元帝緩緩開口道:“你覺得你的兄弟幾個裏,誰能登上朕的位置。”

景晏心中咯噔一下,後背冷汗直冒。他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他知道,帝王最忌諱的就是大統問題,今日他直接問自己,對自己起了戒心?還是那天五哥為自己說胡被懷疑了?

景晏伏跪在地上並未抬頭,稟道:“兒臣嫁過去半年有餘,賀玄卿和吐蕃打過一場仗,往返也不過月餘,根本來不及咱們有所動作。在府中平日也不讓兒臣跟著,也不教我當地的語言,有時他們會用草原語言對話,兒臣聽不懂。兒臣隻能在內宅活動,唯一可去的地方隻有書房,草原兵力、賬目、地形兒臣均為親眼見過,隻在書房見過草原的地圖,地圖上繪製的具體地形兒臣已在信中說備細說了。午夜夢回時,兒臣恨自己不能為國效力、不能為父皇分憂,無法隻身與他們周旋,隻能被困在內宅被當做……當做消遣的玩意兒。”

景晏並未回答廣元帝的問題,而是向皇帝訴苦、檢討。

廣元帝聽了開口道:“朕隻是昨夜夢到你皇爺爺,他讓朕要早早打算國本之事。”

“兒臣做夢都想為父皇分憂,隻是兒臣上愧於天地、下愧於君父,不能像幾位哥哥一樣可以在父皇膝下盡孝,又不能像趙將軍等功臣一樣有功於社稷,隻能在內宅周旋。隻是狼王之事確實可惡,兒臣願代狼王獻上草原布防圖,以表忠心。”

“布防圖你已在信中寫明,朕已派畫師依你之言畫出,你隻要看圖修改即可,不必再大費周章。”

景晏隻覺身上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膝蓋開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為今之計隻能用布防圖投誠。

“父皇所言極是,兒臣想著,狼王書房裏藏在畫架子後麵的布防圖總會比掛在房裏的精細些,所以才……”

廣元帝問道:“現在布防圖在何處?”

“回父皇,現在布防圖還在狼王草原的府邸書房,兒臣願隻身回草原取來獻給父皇,換取邊境百姓平安。”

其實要換取誰的平安,不言而喻。

廣元帝道:“中原距草原千裏之遠,朕哪裏忍心你再去犯險,不如差人取來便可。”

廣元帝接受了布防圖,就有可能繞過賀玄卿一命,景晏的額頭幾乎挨在青磚上,大氣不敢喘。

“為了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兒臣死不足惜。”

“吾兒快起來,怎麼一直跪著。”廣元帝的語氣有所緩和,說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兄弟幾個裏就你最是顧全大局,要不我也不能放心特定你去和草原和親,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謝父皇。”景晏站起身,垂手立在殿內。

“至於狼王通敵之事還是要審,不審不足以平眾怒。你先下去吧,明日早朝後來禦書房聽召。”

景晏再次扣頭行禮:“是,兒臣告退。”

從禦書房出來是外院,春日的天氣變化無常,早上還是陰雲密布,此時已經能看到夕陽了。外殿空無一人,連值守的小太監都沒有,景晏不敢在的多做停留向外走去,就在他即將要踏出宮門時,他發現東麵的牆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他嚇得連呼吸都忘記了,下一瞬又裝作沒看到繼續往外走,徑直回了那處院落。

直到關上房門景晏才敢鬆口氣,剛剛那是暗衛的刀刃反射出的光,廣元帝已起了殺心。

第59章 難料

早春的天氣寒意並未褪去,清晨還要多添一件外袍,此時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昨夜的霧氣也沒完全消散,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還是冷的人發抖。

景晏就站在禦書房殿外背陰的一側靜靜等候廣元帝退朝回來。他早早就來到這裏,縱然知道自己再晚半個時辰來都可以,可他還是來了,昨夜他幾乎整晚未眠 ,因為被軟禁這幾日隻有祝一來送過一次信外,其它消息他一概不知,這讓他不知道接下來的應對是否能有人站在自己這邊。他多希望此時能遇到顧修鳴、四哥亦或是五哥,至少能從他們口中得知案子查的怎麼樣了,如果足夠幸運的話,可能還會先見到賀玄卿也說不定。

然而,這幾個人都不可能出現,反而是身姿纖弱的順嬪娘娘由宮女攙扶,邁著蓮步款款向禦書房走來。

小福子看見順嬪駕到,麻利的從禦書房門口去院子裏迎接。

“順嬪娘娘萬福金安。”

“福公公有理了。”順嬪頷首,她示意宮女將食盒呈上,柔聲道:“看樣子聖上的盛駕還未歸,本宮還好是趕上了。正巧前幾日南詔來納貢的使臣來了,帶了不少鄧諾火腿,我看今日天涼,就用火腿絲為聖上煲了粳米粥,又加了薑絲,去腥暖身,下了早朝用一點剛好。”

小福子恭敬的接過食盒:“勞煩娘娘。”

順嬪麵上帶著柔柔的笑意,說道:“禦書房本宮就不進去了,等聖上回來記得提醒陛下用粥。”

“奴才遵命。”小福子將粥拿到屋內。

順嬪要走時,看到院子裏的景晏。

景晏上前行禮道:“給順嬪娘娘請安。”

順嬪一雙小鹿般的眸子微彎,還禮道:“六皇子安好。怎的六皇子一大清早站在這裏?可用早飯了?”

“回娘娘,不曾。”

順嬪歎氣道:“春日裏的風硬,你又空著肚子吹風,待會兒是要胃疼的。你母妃知道了要心疼的。正好我多煲了些粥要給靜妃娘娘送去,不如給你吃罷。至於你母妃那裏,我再送些鮮花餅給她賠不是。”

宮女聞言去取粥。

順嬪望著宮門的方向,趁機用極低的聲音說:“信使有詐,非我南詔子民。”

景晏聞言心中一驚,但仍舊聲色如常道:“不敢勞煩順嬪娘娘。”

順嬪繼續柔聲說:“無妨,想你母妃知道了也定是先擔心你,你餓肚子是小,萬一肚子叫了,殿前失儀才是大。再說你也是個有口福的,南詔統共也就給我拿來這麼點火腿,上好的都給聖上熬粥用了,剩些邊角料我又單煲了一鍋,說起來這火腿當真是不錯,在南詔三年以上的火腿甚至可以生食。”

宮女取回粥,順嬪將食盒塞在景晏手中,可皇子又不好站在院子裏用早膳,更不能擅自進入禦書房。

順嬪提示道:“禦書房的西偏殿是大臣們等候傳召的地方,本宮著是不是可以用膳。”

“順嬪娘娘說的是。”

“本宮就不打擾六皇子用膳了。”

“恭送順嬪娘娘。”

他提著食盒,對著順嬪的背影深深行了一禮,心中感激不已。

景晏提著食盒來到偏殿,打開蓋子果然香氣撲鼻,米香夾雜著火腿的香氣,裏麵不僅有薑絲,還點綴著少許皮蛋,這樣的搭配本應讓人食欲大增,可他卻提不起興致,吃到碗底也是味如嚼蠟,心思都在順嬪傳的那句口信上。他要想個法子證明那人不是南詔的人才行。

景晏剛回到禦書房殿外,聖駕也到了,那日在禦書房的一幹大臣也都悉數到場。

他向廣元帝請了安,隨眾人進入禦書房。

“狼王賀玄卿勾結南詔企圖覆滅中原之事可查清了?”廣元帝穿著朝服坐在龍椅上,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明明隻是與南詔勾結,現在已經變成要覆滅中原了。

顧崇業道:“啟稟聖上,成等徹查了押解回京的南詔罪臣和一幹人等,其中有一中原人自稱是往來南詔與草原的信使,他聲稱是受狼王指派,往來於兩國之間送信,順便將中原之事報給狼王。”

刑部尚書孫世得道:“啟稟聖上,確有此事。臣與顧大人一同查明,現已將信使張三押解至宮中。”

“竟有此事,傳信使。”

被五花大綁的信使剛跪在大殿上,趙世安將軍就上來發難。

他等著跪在地上的信使怒道:“吃裏扒外的東西,枉我中原養你,竟然為敵國通風報信!”

信使嚇得抖如篩糠,口中念到:“都是他們逼我做的……”

五皇子景晝上前道:“趙將軍,不妨先聽聽他怎麼說。”

趙將軍被自己外甥打斷心中不悅,帶著怒意站到一旁。

廣元帝安慰道:“趙將軍稍安勿躁。來人,給他除了捆縛的繩索。”

孫世德道:“聖上,此人是重犯,臣恐……”

廣元帝大手一揮道:“無妨。”

解開綁縛的信使跪伏在地上,口中一隻重複著:“謝主隆恩。”

顧崇業道:“張三,聖上格外開恩除去你的枷鎖,你還不將自己所做之事速速招來。”

“是。”張三跪在地上扣頭道:“啟稟聖上,罪民叫張三,家裏住的地方是一個和南詔隔河相望的邊陲小鎮,由於家裏窮,十四歲來到都城謀生,做過店小二也在鏢局壓過鏢,三年前有位身量極高的人找到罪民,說隻要跑跑腿就能讓罪民賺錢,問罪民賺不賺這錢。罪民當時沒錢娶媳婦,家裏還借著債,對方又出手大方,第一次就給了罪民十兩銀子。”

孫世德道:“那人讓你做什麼?”

“那人隻是讓我去草原邊境的小城過日子,所有開銷都由他負責,每月還會給罪民一兩銀子。他們會不定期的來找我,給我一個小木匣或是一個玩具讓我送到中原和南詔的交界,那裏有專人等候。”

“多久送一次?”顧修鳴問道

“不確定,有時三五個月、有時一月一次也是有的,罪臣記得有時剛回草原複命就又讓去。”

孫世德道:“聖上,看來狼王與南詔勾結甚密,此時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臣鬥膽請陛下萬不可懷仁愛之心放虎歸山。”

景晏看著他們唱雙簧,想插嘴卻找不到機會。

一直未說話的顧修鳴道:“所以你並未看到信?而是每次送的是不同的東西?”

張三明顯一怔,說道:“罪民打開看過那木匣,親眼見到裏麵是一封信,上麵寫著什麼南什麼王親啟。”

顧修鳴繼續問道:“每次給你信的人可是那魁梧之人?可是狼王親手把信交到你手上的?”

景晏心裏捏把汗,不知道為何顧修鳴並未替他們說話,反而一直在引導張三指認賀玄卿。

張三思忖片刻道:“那人生的健壯,但年紀不大,眉目深邃,不像中原人。”

顧修鳴對廣元帝行禮道:“臣鬥膽請陛下傳一人讓張三辨認。”

“準。”

一身形高大的人出現在大殿之外,那人身著帶有草原風格的深色衣袍,靴子上點綴的銀鏈叮當作響,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景晏看到後一愣,心中瞬間明白了顧修鳴的籌謀。

那人站在殿外將腰間的彎刀交給門口的小太監,右手放在胸口行了一個草原禮節。

“中原皇帝,我們又見麵了。”

廣元帝在龍椅上並未說話。

顧修鳴道:“你可見過他?”

張三道:“罪民見過。”

第60章 回家

景晏聽到張三說自己認識站在門口的人時,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手心瞬間滲出一層薄汗,由於太過害怕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的手在袖中握緊了拳頭,心亂如麻。

孫世德不懷好意的看了景晏一眼,如張三說出此人姓名,那麼狼王勾結南詔之事就能坐實了。

顧修鳴知道景晏擔心,也不自覺的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見人麵色沉重,心中有心焦急,也隻能加快審問。

他直接問張三道:“此人是誰?”

張三自信的答道:“是狼王賀玄卿。”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景晏更是鬆了一口氣。

站在殿外的人明明是陸信!

“一派胡言!”孫世安等著三角眼,第一個怒道:“你再仔細辨認他是誰。”

跪在地上的張三嚇了一跳,他再次回頭瞅那人,那人分明是狼王的打扮,現在卻要他說出別人的名字,現在怎麼說得出來。

“他是誰?可看仔細了?”顧崇業威壓十足的聲音響起,不愧是將軍出身。

張三心中明白,若此時改口還有救,可他再未聽說過別人的名字,不敢亂說,更不敢說自己不認識,若現在就匆匆改口,那豈不是會被發現自己欺君?

他立刻說道:“此人就是狼王,此前小的見過此人,他每次都以狼王自居,每次都會將傳遞之物親手交於罪民。”

顧修鳴道:“那你說說,他今年都是何時何日將信物在何地交於你的。”

“是。今年臘月,狼王在草原邊境將一錦盒交於罪民,讓罪民務必於除夕前送到南詔。”

站在門口一直未言的陸信開口道:“今年臘月我離中原都城不過百裏路,正護送狼王和王妃入都城,如何能在邊境見你,可見你是欺君。”

張三聞言麵白如紙,他跪在地上連連扣頭道:“請聖上明察,罪民所言句句屬實,並未有半句虛言。”

景晏見到此場麵心中的大石也慢慢落了地。

孫世德眼見張三證言難以再作為證據,則在袖中摸出一封書信。

“聖上,就算張三認錯了賀玄卿,但他帶回來的書信可是明明白白的寫著,狼王親啟,心中之言也是句句不離兩國籌謀,這卻做不得假。”

孫世德這個老狐狸,果然招數多得很。

景晏想起早上順嬪同自己說的話,計上心頭。

他問道:“罪民張三,你從草原邊境到西南邊陲需要走多久?”

張三道:“回稟大人,罪民一般是騎馬和馬車往返,也看路上天氣,快則十餘日,慢則月餘。”

回答的滴水不漏。

景晏點頭道:“嗯,確實需要這麼久。”

張三跪在地上繼續重複道:“大人,罪民自知有罪,但真的沒有說謊,罪民句句屬實。”

景晏假裝隨口又問道:“算起來你被帶回都城已有數月,應該很久沒回過家了,可想念家中的吃食?”

張三順著景晏的話答道:“謝大人體恤,罪民確實想家,也很近沒吃過家鄉菜了。”

“你最喜歡吃家鄉的什麼?毛豆腐?酸湯魚還是米粉?”

“罪民最是想念家鄉的酸湯魚。”

顧崇業道:“南詔何來酸湯魚?你不僅沒見過狼王,就連身世都是偽造的,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張三連連扣頭,繼續哀嚎道:“聖上饒命,罪民……罪民真的見過……”

廣元帝被一早上的鬧劇吵得頭疼,現在草原的陸信還在一旁看著,更讓他覺得心煩。

他說道:“把人拖下去好好審,至於狼王,先送回家吧,六皇子也在宮裏住了許久,也該回去了。”

說完便拂袖而去。

眾人跪安道:“是,皇上聖明。”

景晏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他感激的望了顧修鳴一眼,而後隨眾人出宮,陸信也早早安排了馬車等在宮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