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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潤唇角旁不小心沾著點奶油,季宴禮看了一眼,趁楚辭還沒反應過來,順勢低下頭湊過去,柔軟的唇瓣輕輕貼了貼楚辭的嘴角,蜻蜓點水般的觸感讓楚辭的腦袋一瞬間宕了機,他的睫毛茫然地顫抖幾下,緊接著臉頰上頓時騰升起一抹紅暈。

“嗯,果然很甜。”季宴禮舔掉唇瓣上的奶油,目光灼灼停留在楚辭燒紅的臉頰上,“害羞了?”

楚辭撇過腦袋,想要躲避開季宴禮的視線:“你幹嘛突然”

“啊——”季宴禮眨巴眨巴眼睛,“因為我確實很想親親你。”

不是不小心,就是故意的。

溫熱的呼吸沿著耳側擦了過去,遮擋在頭頂的枝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略微刺骨的寒風卻卷不走楚辭臉上的熱氣,紅暈由於這句話跟著加深幾分。

【要了命了。】

【楚辭你長這麼大居然撩不過一個高中生,難不成隻顧著長年紀了嗎??】

【不行。】

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個想法,楚辭猝不及防轉頭,伸出手拉住季宴禮的領口,將他狠狠往前一拽。

唇瓣貼上對方的唇瓣,鼻尖溢出的氣息互相糾纏,楚辭抬眼盯著季宴禮眼裏一閃而過的詫異,得意地挑了下眉。

【舒服了。】

隻是楚辭沒想到的是,季宴禮迅速反應過來,一隻手捧住楚辭的後腦勺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這一次他似乎並不滿足於點到為止的親輕吻,而是主動探出舌尖,舔了一下楚辭的唇瓣。

濕漉漉的感覺惹得楚辭頭皮發麻,漆黑的瞳孔驟然緊縮,他沒料到季宴禮會來這麼一手。

像是察覺到了楚辭的慌亂,季宴禮喉嚨裏溢出一聲輕笑,舌尖更加大膽地戳了戳楚辭的唇縫,仿佛是要撬開他的嘴唇探入口腔。

【不是!不是!】

【季宴禮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些?!】

【他不是沒談過戀愛嗎??】

不遠處傳來幾聲淩亂的腳步,伴隨著早讀鈴聲冷不丁打響,楚辭嚇得整個人僵硬起來,本能地屏住呼吸,還是最後季宴禮鬆開他,看著他這幅憋得差點岔氣的樣子,抬起手拍了幾下楚辭的脊背。

“咳咳!!”楚辭回過神,新鮮空氣湧入肺部,人雖然緩過來了,雙眼卻依舊呆愣愣,不管季宴禮怎麼叫他,楚辭都沒半點反應。

唯獨剩下的,隻有徘徊在耳邊不堪入耳的尖叫版心聲。

看起來是真的傻了。

季宴禮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人天天滿嘴跑火車的,為什麼反而能純情成這個模樣。

不過

可愛。

楚辭最最可愛。

經過楚辭幾個小時的觀察,他終於發現季宴禮的吻技為什麼會突飛猛進。

各類APP裏麵擠滿了五花八門的甜寵偶像劇,每一部無不例外的全都專門截取了男女主接吻的畫麵,甚至連他的購物軟件裏,到現在還放著一本《教你三步學成讓戀人無法自拔的接吻方法》。

不是,哥,你的努力和聰明的大腦都用在這種地方啊??

這些還是楚辭趁著季宴禮去學生部的時候偷偷看的,雖然看別人手機不好,但季宴禮離開的時候不熄滅屏幕,恰好這個時候正好跳出一篇訂閱消息,這不是赤|裸裸擺明了要讓楚辭自己看嘛。

楚辭理直氣壯地給自己找了這麼個理由,然後一邊心虛,一邊翻看那本《教你三步學成讓戀人無法自拔的接吻方法》電子版。

“接吻的第一步不能急躁,需要循序漸進,慢慢靠近自己的伴侶,讓氣氛烘托到一定高度,當你的戀人滿臉通紅眼神躲閃卻不抵觸你的靠近時,這個時候就是實施第二步的最佳時機。”

“第二步,先用手捧住戀人的腦袋,深情地望著他br她的眼睛,然後一點一點緩慢湊過去,用你的嘴唇輕點戀人的唇瓣啊啊啊啊這什麼跟什麼啊!!”

楚辭覺得自己的腦袋控製不住直接燒了起來,渾身上下的血流急速流動,他別扭地飛速關掉這本電子書,還順便把它從季宴禮的臨時書架上刪除。

莫名其妙的東西,哪個好心人教這些,幹脆眼不見為淨。

他抬起頭,見季宴禮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上,楚辭正打算關掉手機塞回季宴禮的書包裏,可就在這時,手中的手機突然顫抖幾下,上方的消息通知欄中,能出來一條陌生信息。

【未知用戶】:“離你不該惹得人遠點。”

【未知用戶】:“否則後果自負。”

沒頭沒尾的兩條消息,甚至帶了點危險的意味,楚辭條件反射地蹙起眉心

這是誰啊?

第68章 真刺激

季宴禮回到座位上, 對楚辭翻看自己手機這一行為並沒有多大反應,隻是見楚辭盯著屏幕雙眉緊蹙,季宴禮湊過去, 問道:“怎麼了?”

楚辭回過神,把那兩條未知用戶發來的消息遞給季宴禮看, 季宴禮垂眸瞄了兩眼, 接著不以為意地回:“啊這個, 我前幾天也收到過一條, 那時好奇甚至按照號碼回了一通電話過去, 不過對方沒有接通。”

“應該是騷擾短信吧。”他沒放心上,這麼說著, 順手就把這兩條短信刪除了。

【不是第一次收到?】

楚辭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介於自己此時心知肚明會有人在暗中對季宴禮不利, 這突如其來的威脅短信難免讓楚辭有些擔心:“要不然,我們還是報警試試吧。”

大概是察覺到楚辭的不安,季宴禮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動作輕柔地替他順毛;“好,等回家我就去找上次我們聯係過的叔叔。”

聽季宴禮這麼答應下來, 楚辭才稍稍鬆下一口氣。

不過, 這一整天他都在憂心忡忡, 連續寫錯了三道習題後, 季宴禮總算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他放下手中的筆,側過腦袋認認真真望著楚辭, 低聲詢問道;“還在擔心?”

楚辭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 胸口裏堵塞的忐忑愈發膨脹, 腦袋裏亂糟糟的,實在是安靜不下來。

“季宴禮。”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輕輕喚出季宴禮的名字,“要不然你最近來宿舍住吧,和我待在一起,我放心些。”

身側的少年眼瞳微微擴大,微涼的指腹蹭著楚辭的臉頰:“這件事情我跟我爸媽提過,宋啟辰那時也在旁邊幫忙,說下學期學業繁重,打算直接住在學校裏,不過介於這學期快要結束了,所以他們隻答應我從下個學期開始才能回宿舍住。”

他的眼神裏閃過幾分抱歉,楚辭清楚,季宴禮的父母將他看得太緊,能同意他住校,已經算是一種退步。

自己也不能太過於強求。

“不用太擔心,我的司機每天都來學校門口接我,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季宴禮依舊不斷地安撫著楚辭的焦躁的內心。

也是。

楚辭仔細想了想。

季宴禮身邊總跟著有人,不是他就是司機,除此之外還有宋啟辰和其他同學,即使有人要對他不利,那也要趁著他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敢下手。

壓抑在胸口裏的感覺總算消散一些,他轉過頭對上季宴禮的眼睛,乖乖地點了點頭-

轉眼,緊張的期末考試如期而至,楚辭和季宴禮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場,等考試結束後,楚辭拖著腳步走出教學樓,身子朝前一傾,順勢摔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他抬起手,抱住季宴禮的腰,悶聲悶氣地哀嚎道:“我要死了季宴禮——”

“覺得很難嗎?”季宴禮穩穩地抱住他,揉了揉楚辭的後腦勺。

楚辭搖搖腦袋:“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他們、他們一定是自創了一套我看不懂的語言體係。”

季宴禮被他的話逗得忍不住笑:“好啦,沒事的。”

“季宴禮,你說萬一我沒辦法和你一個班怎麼辦?”他揚起腦袋,迎上季宴禮的視線,“真可憐,我倆談戀愛還沒一個月,就要異班戀了。”

“聽說異班戀的情侶很少有走到最後的,唉,為了避免以後產生不必要的矛盾,我想我倆還是分”

他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突然,季宴禮拉著他驟然縮短之間隔出的距離,鼻尖不小心輕碰鼻尖,灼熱的呼吸肆無忌憚互相交纏著。

楚辭頓時睜大眼睛。

【我靠靠靠靠靠,季宴禮不會現在想親我吧??!】

【這這人來人往的,要是被別人看見了怎麼辦??!】

【我、我是不是該躲來著,是、是不是該把他推開再狠狠罵一句臭流氓來著!】

【但我現在怎麼動不了啊!誰給我下定身咒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喉結不自覺滾動幾番,然後默默閉上了眼睛。

【嘿嘿,真刺激。】

隻是,預想中的親吻並未降臨,季宴禮垂眸看著楚辭這幅緊張又期待的樣子,沒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伸出手輕彈一下楚辭的額頭。

“嗷!”楚辭猛地睜開眼睛,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腦門,接著幽怨地望向季宴禮。

季宴禮挑了下眉:“瞎說什麼呢。”

楚辭噘著嘴,手指揉揉自己被敲痛的地方。

【不親拉倒,不親這輩子都別親了。】

他哼了一聲,故意扭過腦袋不回答季宴禮的話。

卻沒注意到眼前少年略微暗沉下去的眼神,隨後,他猝不及防抓住楚辭的手腕,推開了旁邊器械室的門。

“嘭”一聲,門被重重合上,楚辭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秒又被季宴禮死死壓住,脊背抵住粗糙的木門,下巴被人強行掐住抬起來,口中的呼吸將將急促一瞬,而後便被柔軟的唇瓣堵住,咽回了喉嚨裏。

滑膩的舌頭這次總算趁著未閉合的牙關順利探了過來,溫熱的軟體器|官大膽地觸碰著楚辭顫抖的舌尖,“嘖嘖”的曖昧水聲在耳邊回蕩,讓楚辭聽了隻覺得耳紅,渾身上下的血液跟著沸騰起來。

楚辭睜大眼睛,對上季宴禮的瞳孔,漆黑眼眸中倒映出他這幅手足無措的模樣。

【怎、怎麼這麼突然???】

胸腔下麵掩藏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季宴禮舔了舔他滾燙的嘴唇,眼睛裏閃過一瞬狡黠的笑意。

【故意的。】

【季宴禮又是故意的!!】

口腔裏的空氣被身前人盡數卷走,缺氧導致大腦昏昏沉沉,楚辭的舌尖被吮吸到發麻,他本能地用手推搡季宴禮的胸口,企圖躲避掉這突如其來的深吻。

他的臉頰紅得幾乎快要滴血,整個人的溫度隻增不降,為了避免楚辭情緒激動導致心速過快犯病,季宴禮掐準了時間鬆開楚辭的嘴唇,他斂下眼眸,盯著對方紅潤又濕漉漉的唇瓣,低啞著嗓音開口:“沒有說過不親你。”

楚辭揉了揉嘴唇,抬眼茫然地皺了皺眉:“我沒有說你”

而後話音一頓,楚辭緩緩收回手,詫異地抬頭看向季宴禮。

“那個”

“嗯?”季宴禮歪了歪腦袋,“怎麼了?”

“季宴禮,我怎麼感覺有時候你總能猜中我在想什麼。”楚辭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就像是你能聽見我的心聲一樣。”

季宴禮密長的眼睫顫抖幾下,隻勾起唇角,沒有說話。

“所以——”

楚辭腦袋裏閃過一道白光,十分篤定地繼續開口:“你跟我說,我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你是不是有一種技能,比如偷偷變成我肚子裏的蛔蟲——”

季宴禮二話不說抬起手,捂住了楚辭的嘴。

“嗚嗚嗚!”

都透題透到這種程度了,還是錯得離譜呢。

季宴禮心道。

楚辭經過這一折騰,總算把考試的問題拋之腦後,有時候他挺恨自己這張嘴的,而季宴禮就像是他的天生克星,隻要自己不下心說錯一句話,他就拽著自己一個勁兒親。

【季宴禮仿佛是有那個接吻饑渴症。】

楚辭揉搓著紅腫的嘴唇,頂著一張滾燙的臉,從器械室裏衝了出來。

季宴禮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跟隻偷了腥後心滿意足的貓般,看著楚辭慌慌張張打圈式走法。

沒過多久,炸毛小貓又自覺地停下腳步,快步走回到季宴禮麵前停下。

季宴禮低頭注視他。

楚辭瞪著眼睛,氣衝衝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包裝精致可愛的小禮物盒,又氣衝衝塞進了季宴禮手裏。

“給你的。”楚辭飛快說完,接著轉身一口氣衝進宿舍樓。

季宴禮愣了愣,看看手中的禮物盒,又看看不遠處楚辭的背影。

跟隻做了壞事心虛逃竄的小兔子一樣。

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打開禮物盒,隻見裏麵裝著一隻巴掌大點的毛絨小貓,兩隻黑漆漆的眼睛無辜地看著季宴禮,嘴巴卻不服氣地形成超上的三角形狀。

莫名長得像楚辭。

這個想法浮現在腦海中,季宴禮伸出手,揉了揉這隻小小的毛絨玩偶。

另一邊,楚辭鑽進宿舍,整個人撲倒在床鋪裏,燒紅的臉頰埋入柔軟的被褥中。

啊啊啊啊啊季宴禮!可惡的季宴禮!

他下次一定要偷襲回來!!

唇瓣上似乎還殘留著屬於季宴禮的氣息和餘溫,楚辭下意識用手指碰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恨鐵不成鋼地拳擊一下自己的枕頭。

不是,自己這幅莫名其妙的癡漢樣也太不值錢了!

他狠狠磨了磨後槽牙,企圖喚醒自己差點丟失的理智。

冷靜楚辭,你有自己的節奏,現在沉迷於季宴禮那小子,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隻是你的計劃中的一個步驟,下次絕對不會再這樣被耍了。

楚辭扶著自己的胸口安撫自己,好不容易穩定住情緒,藺喻又猝不及防給楚辭打來一通電話。

“喂?”楚辭本能地接通。

另一頭的藺喻語氣急切,催促道:“辭辭你快看季宴禮的朋友圈!他這不純純秀恩愛嗎?!”?

楚辭茫然地眨巴一下眼睛,隨後移開手機按下免提,順勢點開了季宴禮的朋友圈。

隻見那位平日裏無事不發朋友圈,有事也不發朋友圈的學生部部長,短短幾分鍾之內,一口氣多了二十條內容。

內容包括但不限於:【給各位看看某個人送我的生日禮物——一隻毛絨小貓(微笑.emoji)】,【這是小貓的正麵。】,【這是小貓的尾巴。】,【這是小貓的爪子】,【這是小貓的耳朵】

每一條文案下麵都配了一張同一隻毛絨小貓不同方向的照片。

“太肆無忌憚了!太肆無忌憚了!”伴隨著藺喻的悲憤語氣,“他就愛宋啟辰愛到這種地步嗎?!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奔走相告?!!”

他的好兄弟藺喻真情實感在為楚辭感到不值。

“說真的,當初你和他這麼曖昧,我還以為你倆有一腿,沒想到”

楚辭打斷了他的話:“這個玩偶,是我送的。”

“是吧,我也覺得”

不對。

“什、什麼??”藺喻的聲音陡然一轉,大呼小叫的在楚辭耳邊炸開。

楚辭閉了閉眼:“我說,這個禮物是我送給季宴禮的。”

手機另一頭的人忽然沉默了。

楚辭隻能聽見他逐漸加重的呼吸。

“”

“啊、啊???”

第69章 反抗

“辭辭, 你認真的?”

良久,手機另一頭才幽幽傳來藺喻略顯虛弱的聲音。

楚辭漫不經心“嗯”了聲,補充道:“我和季宴禮大概在一起快一個月了吧。”

“一個月??!”藺喻又大驚小怪起來, 回想起之前季宴禮在朋友圈發瘋那次,剛好在這一個月之內, 於是他不確定地詢問, “所以那次他說的人是你?”

楚辭又“嗯”了一下:“應該吧。”

話音剛落, 藺喻再次陷入沉默, 也許是楚辭的回答讓他過於震撼, 以至於半天都沒任何動靜。

“藺喻?”楚辭試著喚了喚他的名字。

“哪個”藺喻這才輕飄飄發出點聲響,“辭辭, 我需要時間緩衝。”

原以為與好兄弟搞曖昧的渣男轉頭和他的發小在一起, 惹得自己的好兄弟格外傷心。

一通為兄弟兩肋插刀,毫不含糊的辱罵之下,又聽到渣男其實是在和自己好兄弟談戀愛的真相。

天殺的,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

藺喻腦袋裏轟隆一陣震耳雷響,怎麼也沒想到這種抓馬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呆滯地機械性動動嘴唇:“辭辭, 我先掛了, 下次再打給你。”

聽著藺喻毫無生氣的聲音, 楚辭隻能應下, 隨後讓對方主動掛斷電話。

“嘟嘟嘟”的忙音逐漸平息,楚辭合上手機扔到一旁, 腦袋埋進被子裏滾了幾圈,最後頂著淩亂的頭發一頭紮進了浴室裏-

很快, 到了季宴禮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刺骨的寒流席卷而來, 混雜著冷冽的颶風,撲簌簌地拍打著緊閉的玻璃窗。

屋內燈火通明, 朦朧的橙黃色光暈沿著窗沿灑落在外麵光禿禿的花圃中,銀色刀叉互相碰撞的聲音在餐廳裏徘徊,加長的餐桌上一共坐著五個人,季宴禮垂眸用餐刀切下一塊牛排,直勾勾盯著暗紅色的肉,心裏卻沒有半點食欲。

軟綿綿的牛肉表麵被他用叉子戳出好幾個孔洞,坐在對麵的季槐謙和江月正與另一位穿著得體的女人有說有笑,時不時蹦出幾個季宴禮以及宋啟辰的名字。

而身側的宋啟辰正好將一塊剝好的蝦放入季宴禮的餐盤中,他的動作被另一邊的三個大人盡收眼底,麵對投射過來的赤|裸裸的目光,季宴禮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像是在圍觀動物園裏剛學會自己吃東西的猴子似的。

季宴禮皺起眉,看著同樣紅通通的蝦肉,默不作聲用叉子扒拉到了一邊,為了不讓旁人察覺出來,還特意往上麵放了一顆西藍花遮擋。

……本來今晚約好要和楚辭一起吃飯的。

豈料剛剛走出校門,季槐謙就開車攔住了他,說是什麼今天晚上宋啟辰的母親孟瑤正好有空,所以兩家人打算約在一起吃頓飯,互相聚一聚敘敘舊。

季宴禮正想反駁這麼多時間可以敘舊為什麼偏偏選擇今天,隻是還不等他開口說話,又被季槐謙皺著眉睨了一眼,最後冒到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隻能和楚辭道別,乖乖上車。

所以從進屋到現在,季宴禮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沒能發泄,盤子裏的牛肉被他報複性地戳成了碎渣。

“唉,小月,一晃眼,這倆天天窩在一起的小朋友就長這麼大了。”宋啟辰的母親孟瑤嘴角含笑,溫溫柔柔地看了看宋啟辰,又看了看季宴禮。

江月在一旁跟著點點頭,附和道:“是啊,孩子們長大,我們就老了,這麼算下來我和瑤瑤你都認識快三十年了吧?”

孟瑤微微睜大眼睛,接著感歎道:“時間過得真快,等這倆孩子大學畢業,正好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

像是想到了什麼,兩個女人互相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看著有些意味不明。

“那瑤瑤,你們家啟辰有談戀愛嗎?”江月輕聲詢問,不過她並沒有刻意掩瞞的意思,直接讓對麵的宋啟辰和季宴禮聽了個清清楚楚,“啟辰這孩子長得好看,又聰明,在國外的時候肯定很多小姑娘追吧。”

孟瑤一聽,笑著擺了擺手:“追他的小姑娘倒是有,之前還有膽子大些的直接在家門口堵他呢,不過他自己一點也不想談戀愛,就一一拒絕了。”

“啟辰沒心眼,遇到喜歡的人就是一根筋,在國外的時候跟我說什麼隻想好好學習考大學,結果一聽說要回國,就立馬迫不及待跟我打聽小禮在哪所學校讀書。”

一旁的宋啟辰動作一頓,聽自家母親毫不避諱把自己的小秘密說出來,整個人尷尬的耳尖發紅,渾身上下跟著不自在。

“說起來,以前小禮最愛黏著啟辰了。”江月說,“沒想到現在還反過來了,我之前聽他們學校的老師說,不管小禮在哪裏,都能看見後麵跟著啟辰。”

艱難地眼下一口冷掉的牛肉,季宴禮聽著他們的話,連頭都沒舍得抬一下。

直到,江月突然來了句:“瑤瑤,你還記得嗎,當初懷孕的時候,我們倆約定過,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隻要他倆情投意合,就同意讓他倆結婚。”

女人唇角微微上揚,一顰一笑之間透露著掩藏不住的優雅氣質,誰都不知道,她的麵具之下藏得是怎樣的心思。

【宋家最近勢頭逐漸擴大,隻要和孟瑤的兒子聯姻,我們兩家合並,到時候就沒人敢擅自覬覦季家的位置。】

除了季宴禮。

屬於自己母親的心聲在耳邊徘徊,他胸腔裏的心髒忍不住滯頓一秒,手裏握住的餐叉停留在半空中。

江月的話似乎正巧說到了孟瑤的心上,她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把握住了江月的手輕拍兩下:“我正想跟你說呢,而且我看這倆孩子心照不宣的,說起話來一個比一個害羞,說不定心裏想著這事兒,還不敢主動告訴我們。”

【早就聽啟辰說過自己喜歡小禮,和江月成為親家總之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

話到這裏,兩個女人紛紛忍不住笑了笑。

“反正我是讚成這門親事,小禮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心裏清楚,自然也就更放心些,至於啟辰爸爸那邊,我會跟他說,他不會阻攔。”

“好好,那就”

惡心。

好惡心。

季宴禮突然感覺自己胃裏發了瘋般翻湧,差點把本就沒吃幾口的食物吐出來。

不等她倆把話說完,隻聽“哐當”一聲,季宴禮手中的叉子落在地上發出聲響,這點動靜立馬讓周圍幾個人抬頭看過來,坐在江月身旁的季槐謙朝不遠處的保姆招了招手:“給小禮重新拿把叉子。”

“不用了。”季宴禮推開椅子站起身,“我沒什麼胃口,先走了。”

說完,他冷著一張臉打算轉身離開。

不過季槐謙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輕輕拍了一下桌子,嚴肅地皺起眉:“季宴禮。”

“還有客人在餐桌上,你擅自離席是不禮貌的。”

又用莫名其妙的規矩來壓他。

季宴禮不耐煩舔了下唇,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不過他的動作不太輕柔,拉開椅子的時候故意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響,就連坐下去的時候腿不小心踢到桌角,上麵的盤子跟著晃動幾下。

很顯然,季宴禮的態度讓季槐謙極其不滿,他本就蹙起的眉頭此時皺得更緊,鏡片後麵投射過去的眼神稍顯淩厲。

“你在不高興什麼?”男人放下手中的刀叉,身子朝後一靠,麵上的表情透露出幾分威懾力。

季宴禮緩緩掀起眼簾,看向斜對麵的季槐謙,他的長相大多繼承江月,唯有那雙眼睛和自己的父親極其相似。

特別是冷著臉瞪人的時候,季宴禮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雙眼睛看起來有多煩人。

他隻和季槐謙淺淺對視幾秒,隨後移開視線:“我哪有不高興,你們幫我把我的人生安排的明明白白,我都快高興死了。”

嘴裏這麼說著,眼底的神色卻愈發冷淡,就連一旁的宋啟辰聽著季宴禮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嚇得慌慌張張偷偷拍了拍季宴禮的手背,小聲製止道:“小禮。”

“你說什麼?”季槐謙深吸一口氣,“我和你母親什麼時候安排你的人生了?”

季宴禮躲開宋啟辰的手,冷笑道:“怎麼沒有呢?從小到大,我有過屬於自己的選擇權利嗎?”

“興趣愛好,結交朋友,人生目標,甚至到現在的結婚對象,哪一個不是你們自己替我做好的決定,你們有問過我的意見嗎?有問過我喜不喜歡嗎??!”

說著說著,壓抑在胸腔裏的情緒頓時爆發,季宴禮一瞬間控製不住自己拔高的音調:“我長這麼大以來,什麼時候有過屬於自己的自由?你們敢親口說出來,現在這間屋子裏,還開著多少個攝像頭嗎??”

他這句話一出口,周圍頓時鴉雀無聲,季宴禮胸腔急促地起伏著,一口氣把心裏掩藏多年的話一股腦兒說出來,原本堵塞在心底的石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季宴禮產生一種無法形容的舒爽感。

“季宴禮!你怎麼這麼沒大沒小!”季槐謙惱怒地再拍桌子,這次的力度比將才要用力許多,他似乎從未料到一向言聽計從的兒子會突然說出這些話,還是當著有客人在的情況下。

男人瞪大眼睛,抬起手指指著季宴禮:“你,回房間反思,不想清楚自己哪裏錯了就不許出來!”

季宴禮滿不在乎地掃了他一眼,接著毫不猶豫起身,從沙發上拎起自己的書包,直徑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小禮!”江月一看季宴禮要出門,立馬慌了,小步小步跑過去,想要攔住他,“你要去哪裏!”

“江月,你管他做什麼!”季槐謙正在氣頭上,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要是敢出這個門,這輩子都別想回來!”

“砰!!!”

回應他的是季宴禮重重的關門聲。

站在門口的江月急的眼眶發紅,回過頭衝季槐謙斥責道:“你說這種話幹什麼!萬一小禮真的不回來了怎麼辦,要是又遇到什麼危險怎麼辦?!”

季槐謙撇過腦袋不說話,隻有宋啟辰跑過來安慰她:“伯母不用擔心,我出去找季宴禮。”

說完,也拉開門衝了出去。

夜間氣溫驟降,冷冽的寒風迎麵而來,宛如一把能將臉頰劃破的鈍刀,隱隱的痛感直襲大腦,季宴禮的眼睛卻格外清明。

他不斷地往前跑著,冷風撩開他鬢角的黑發,路邊街燈的燈光影影綽綽,投射在腳下的黑色影子被逐漸拉長。

“小禮!季宴禮!!”

身後傳來宋啟辰的呼喊,季宴禮卻宛如沒聽到般,絲毫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

宋啟辰緊緊盯著他的背影,邁開步子猛地加速,好不容易超過季宴禮後,迅速伸出手臂一把將他擋在身前。

季宴禮半啟著唇,微微喘著粗氣,語氣淡淡地開口:“讓開。”

“你要去哪裏?跟我回去吧?”宋啟辰說著,試圖去拉季宴禮的手。

卻被季宴禮敏捷躲開。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後退幾步,一臉警惕地盯著自己:“今晚的事,是你跟你母親說的?”

宋啟辰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而後慌忙解釋道:“不是我!小禮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跟我母親說!”

“我知道你很抵觸聯姻,上次跟你提過後你和我翻臉差點連朋友都做不成,我我是不會再說這件事的!”

他的尾音跟著顫抖,望向季宴禮的眼中透露著幾分可憐,像是生怕季宴禮會誤會他。

季宴禮沉默下來,盯著宋啟辰看了半晌,隨後他移開視線,走到路邊攔下一輛車。

“季”

“不許跟過來,不然我就和你絕交。”

話音一落,季宴禮鑽進了車裏。

他關上車門,最後看了一眼外麵手足無措的宋啟辰,緊接著毫不留情地移開目光,跟前方的司機報下學校的地址。

窗外的街景開始由慢至快地倒退,季宴禮斂下眼睫,關掉響個不停手機後,靠在了腦後的軟枕上。

一股強烈的疲憊感席卷全身,幾乎快要將他淹沒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酸酸漲漲的太陽穴,將才的畫麵依舊鍥而不舍地在腦海中回蕩,季宴禮甩了甩腦袋,企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趕出去。

好累

好想見楚辭。

第70章 流浪小狗

昨晚不知什麼時候又下了一場雨。

空氣中還夾雜著一股潮濕, 楚辭將緊閉的窗戶推開,讓堵塞在屋內的空氣流動起來,接著收拾好自己後打算出門。

隻是等他剛剛把門打開, 一眼看見有另一個人靠坐在自己門邊,兩隻手緊緊將書包抱在懷裏, 他閉著眼睛, 又長又密的睫毛遮擋住眼瞼, 形成漂亮的弧度。

楚辭愣了楞, 隨後彎下腰, 伸出手戳戳對方的手臂,試探性地輕喚:“季宴禮?”

他不知道季宴禮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不管自己怎麼喊他, 少年依舊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接著,楚辭注意到他臉頰上浮現出不太正常的紅暈, 立馬用手背觸碰季宴禮的額頭,滾燙的體溫嚇了楚辭一跳。

季宴禮發燒了。

昨晚風大, 又加上下了場大雨, 季宴禮的衣服還有殘留著未幹的水漬, 帶著潮氣的布料黏在皮膚上, 所以除了臉頰脖子溫度燙人之外,他的一雙手又出奇的冰涼。

二話不說, 楚辭迅速將他從地上扶起,過大的動作總算驚醒了季宴禮, 少年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覺得腦袋裏昏沉得厲害,連帶著兩隻眼睛所看到的畫麵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般不太清晰。

但他能感受到, 身旁是他最想見的人,所以他安心地半個人靠在楚辭身上,悶聲悶氣地喊楚辭的名字。

語調微微上揚,混雜著一股撒嬌的味道。

幹澀的喉嚨帶動聲帶隱隱發痛,楚辭小心翼翼扶著季宴禮回到床上,季宴禮燒得暈暈乎乎,留戀地看了眼楚辭,眼皮往下一沉,再次陷入昏睡。

楚辭動作輕柔地替他脫掉身上潮濕的衣服,而後轉身鑽進浴室裏接了一盆熱水出來,把毛巾浸入水中打濕,擰幹後開始擦拭季宴禮的身體,柔軟的毛巾從少年緊實的腹部滑過,在白皙皮膚上留下一些不太顯眼的水珠。

做完這些,楚辭從櫃子裏拿出之前剩下的退燒藥,又接了一杯水,連帶藥一起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拍了拍季宴禮的手臂輕輕喚醒他。

眼前的少年半張著唇,呼出的氣息都是灼熱的,他蹙著眉心,似乎難受得厲害,虛焦無神的雙眼過了好久才落在楚辭身上。

他的臉色格外蒼白,楚辭心疼地抬手摸了摸季宴禮的臉頰:“先把藥吃了,我去幫你請假,等我從咖啡店回來後再去醫務室拿點退燒藥,你躺著好好休息。”

店長總算度完蜜月回來重新開業,楚辭現在無父無母的,隻能靠自己才能養活自己。

說完,他握住季宴禮的手摩挲幾下,看著季宴禮乖乖吃下藥,才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

中午下班,楚辭向店長請了一個小時假,幫季宴禮帶了份清粥回去,他悄悄進房間,見季宴禮還沒醒,於是把粥和新拿的退燒藥一起放在了旁邊。

季宴禮生病,楚辭心不在焉了整整一天,他雙眼無神地盯著手裏的咖啡杯,心思早就飄到了九霄雲外。

而且今天還是季宴禮的生日,他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季宴禮從家跑到學校裏,跟隻被拋棄的流浪小狗似的,蹲在自己的宿舍門外。

他居然不舍得半夜敲門,害怕把自己吵醒,所以硬生生挨了一晚上的冷風。

想到這裏,楚辭心裏很不是滋味,下午下課鈴一打響,他立刻馬不停蹄地拎起書包衝回了宿舍。

開門的時候,正巧看見季宴禮端著杯子接水,蔥白手指握著玻璃杯,他沒想到楚辭回來的這麼快,茫然地眨眨眼睛,看著楚辭。

楚辭連鞋都忘了換,急匆匆走過去,抬起手碰了碰季宴禮的額頭。

原本滾燙的皮膚總算恢複了正常的溫度。

懸著的心髒落回原處,楚辭暗自鬆下一口氣。

“感覺好些了嗎?”楚辭柔聲開口。

季宴禮將將喝過水,唇瓣濕漉漉的,又因為發燒導致唇色比平常時候看起來更深一些,他點點頭,隻是嗓音還有些啞:“好些了。”

“中午給你帶的飯吃了嗎?”楚辭繼續問,語重心長的樣子像個擔憂的老父親。

季宴禮猶豫了一下,不自然地稍稍側開臉:“吃、吃了。”

楚辭眯了眯眼,顯然不相信,放下書包後直接進了房間,見中午拿回來的粥還一點沒少地擺在哪裏。

季宴禮跟在他身後進來,還沒來得及開口,楚辭首先轉頭投射過去一個質問的眼神,身後少年虎軀一震,嚅動幾下唇瓣,最終心虛的沒吐出半個字。

他微微垂下腦袋,狹長的狐狸眼瞪得圓圓的,做出一副十分無辜的樣子,甚至握住楚辭的手心貼合在自己臉側,親昵地蹭了兩下,企圖喚醒楚辭的憐愛:“我實在沒胃口。”

楚辭直勾勾盯著他看了半晌,總覺得季宴禮身後要是有尾巴,現在可能已經搖晃成幻影了。

【這小子是在討好我??】

楚辭詫異地睜大眼睛,在對上季宴禮的視線後,他又別扭地移開目光,嘀嘀咕咕道:“真不聽話。”

“空著肚子吃藥會胃疼的。”對方的眼神過於直白,楚辭臉頰上不自覺浮現出一絲紅暈,隻是眉心依舊蹙在一起,語氣裏夾雜著幾分不滿。

他將手從季宴禮手中掙脫開,端起冷掉的清粥扔進了垃圾桶裏。

雖然此時天氣不熱,但沒能及時食用的食物要是被病人吃了總歸不好,營養價值也不高,幸好回來的時候楚辭還特意去食堂買了一碗熱的,此時還冒著嫋嫋白氣,順手把旁邊的雞蛋剝好,搗碎後混進了粥裏。

他端著碗從廚房走出來,放在了季宴禮麵前:“吃掉,我看著你吃。”

說罷,楚辭自覺地坐在了季宴禮身邊。

在他的注視下,季宴禮實在不好再找借口,隻能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清粥裏麵楚辭特意放了少許,生病後本就味覺減弱,帶點味道總能吃下去些。

楚辭托著下巴,側過腦袋看著季宴禮的側臉,他的臉色依舊蒼白,衣服穿的是楚辭的,自己的體型比他小一圈,再寬大的短袖都能被他穿成緊身衣,薄薄布料下掩藏的肌肉若隱若現。

楚辭隻看了一眼他輕微起伏的腹部,默不作聲立馬挪開了目光。

灰蒙蒙的天空中冷不丁砸落幾滴透明的水珠,半分鍾之內,磅礴大雨傾斜而下。

細密雨絲模糊掉窗外一整片世界,濃鬱的雨腥味混雜著空氣侵入楚辭的鼻腔,他起身把窗戶關好,然後重新回到椅子上,看季宴禮吃了一大半後才開口,打破周圍的沉寂。

“外麵雨很大,你估計回不去了。”

季宴禮斂下的眼睫輕輕一顫,接著隨口應下一聲:“好。”

“那昨晚是發生什麼了?”楚辭舔了下嘴唇,借著話尾道出了自己的疑問。

身旁的少年動作頓住,勺子湊到唇邊卻沒半點要繼續吃的意思,最終季宴禮放下手中的勺子,回過頭看著楚辭:“和我爸媽吵了一架。”

“因為他們想讓我和宋啟辰結婚。”

剩下的五個字敲擊著楚辭的耳膜,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停頓了一秒,頸間小巧的喉結滾動幾下:“那你”

他沒說完,目光死死地盯著季宴禮的嘴唇看,像是害怕他會說出自己心裏的那個答案。

“我沒同意,所以吵了一架,然後跑了出來。”季宴禮回答。

聽他這麼說,楚辭覺得自己莫名鬆了口氣。

“他們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宋啟辰,隻是因為宋家最近勢力愈發增大,他家要是和我家聯姻,屬於強強聯手,不管是商界還是政界,就能完全被我們壟斷了。”

“可如果我不把話說清楚的話,宋啟辰會難過,我會難過——”

他深深看了楚辭一眼,緩緩補充。

“……你也會難過。”

話音一落,季宴禮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沮喪,他忽然不太明白自己在父母眼中究竟算什麼。

算用來擴大家族勢力的工具,算被關在籠子裏限製自由的小鳥,還是一個用來對外吹噓誇髒讓自己長臉的話柄。

季宴禮不明白了。

一向矜貴的少年整個人頹喪起來,周圍每個人都是如此,他們從沒把季宴禮僅僅當成他自己過。

除了楚辭。

他輕蹙著眉,餘光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楚辭,發現對方正在看自己後,季宴禮表現得更加可憐了。

“楚辭,我感覺自己好像被拋棄了一樣。”

漂亮的眸子裏水光瀲灩,露出一副與全世界為敵的表情,緊接著伸出兩隻手。

“幹嘛?”楚辭茫然地盯著他。

季宴禮慢慢鬆開下唇,小聲開口問道:“你不抱抱我,安慰我一下嗎?”

對方臉上的神色格外正經,仿佛是在對楚辭說他現在應該且必須抱一抱自己才對。

楚辭飛速眨眨眼睛,臉上的神色僵硬一瞬。

說實話,他剛才愣住完全是因為覺得季宴禮做出了不符合他人設的事情,至於要伸手抱季宴禮,他還真沒想過。

“好狠心啊。”季宴禮見楚辭遲遲沒動作,嘴唇顫栗幾下,眼眶也跟著發紅。

楚辭被他這幅假的不能再假的樣子震撼到了。

【主角受ooc成這個樣子,世界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吧??】

【瞧瞧這委屈巴巴的可憐光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麼了。】

【唉,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未來啊。】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後真的傾身過去抱住了季宴禮,不過又因為季宴禮比他個子高得多,導致這樣的動作在別人看來也許是季宴禮在摟著楚辭。

掌心在瘦削的脊背上摩挲幾下,楚辭的腦袋靠在季宴禮懷中,毛茸茸的頭發蹭了幾下他的胸口:“安慰你,現在好點了嗎?”

季宴禮心安理得地抱著楚辭,兩隻手緊緊環住楚辭精瘦的腰,他閉上眼睛,下巴抵上對方柔軟的發頂:“嗯還差一點。”

窗外的寒風呼嘯,絲毫打破不了屋內兩人之間眷戀的溫存。

順水推舟般,今晚楚辭和季宴禮睡在了同一張床上。

退燒藥裏帶著點安眠成分,以至於吃下後沒多久,季宴禮就閉著眼睛睡著了。

他的兩隻手死死攥住楚辭的手指,導致楚辭手心溢出一層淺薄的汗珠,他胸腔裏的心髒跳動得格外劇烈,震耳的聲音吵的他根本睡不著。

身旁的少年靠得太近了,楚辭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傾灑在自己的耳廓上,渾身的血管裏夾雜著燥熱,楚辭瞪大眼睛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就別想睡了。

隻是想跑也跑不掉,季宴禮抓他抓得太緊了,翻來覆去半天,眼睛適應了黑暗的楚辭轉過身,視線直勾勾停留在季宴禮的臉上。

目光從突出的眉骨一寸一寸下滑,季宴禮的長相沒有絲毫攻擊性,隻有那雙黑漆漆的狐狸眼,沒什麼情緒的時候讓人覺得無法接近,現在雙眼闔上,又將他身上的氣場融化許多,楚辭不自覺湊了過去,抬起手指點了點對方高挺的鼻梁。

“我還有句話沒跟你說呢。”柔軟的指腹滑到季宴禮的唇角,“生日快樂。”

朦朧的夜色模糊了季宴禮的睡顏。

“你放心吧,我不會輕易離開你的。”

“至少現在不會。”

說完,鬼使神差的,楚辭控製不住自己似的低下頭慢慢靠得更緊,接著在季宴禮的唇上蜻蜓點水般貼了一下。

唇瓣上軟綿綿的觸感一瞬間侵入大腦,楚辭感覺自己整個人頭頂都在發燒,還沒來得及反應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做,下一秒,他的後腦勺悶得被人按住。

原本想要躲開的心思逃走,季宴禮仰起頭含住楚辭的唇,藏在黑暗裏的那雙眼睛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

楚辭瞳孔驟然緊縮,他顯然沒有料到季宴禮會猝不及防來這一出。

“你、你根本沒睡?!”趁著交換呼吸的空隙,楚辭連忙吐出這麼一句,隻是後麵的話就變成了哼哼唧唧的氣音。

季宴禮垂下眼眸,專心致誌舔舐幾下楚辭濕漉漉的唇瓣:“你主動送上門來,我要是睡著不就徹底錯過了嗎?”

他說的理不直氣也壯,楚辭略微惱怒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含含糊糊溢出兩個字:“變、態。”

楚辭毫無威懾力的稱呼讓季宴禮的心情更好了些。

他抓住對方不安分的手,接著往前一壓,加深了這個纏綿的吻。

沒有人說過不會離開他。

——隻有楚辭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