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盛京南角,一所生意寡淡的酒樓三樓雅間裏。
唐芯滿頭大汗地衝店小二吩咐,拜托他去附近的藥店,買些傷藥回來,順便再燒桶熱水,送件幹淨的衣裳。
墊了墊手裏沉甸甸的元寶,小二笑如一尊彌勒佛:“這事兒包在小的身上,保管為公子辦得妥妥帖帖的。”
“快去。”唐芯哪有心思聽他恭維?煩躁地揮揮手。
把人打發走後,她才調頭鑽進房中。
“如何?這人還有救嗎?”她無措地站在床邊,憂心忡忡地看著正為女子把脈的修容,心裏七上八下的,像是等待判決的囚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修容漠然收回手指,隨後,從袖中取出一麵娟帕,仔細擦拭指尖的汙穢。
“都這種時候了,咱能別講究麼?”唐芯氣得不行,“丫,她到底是死是活,你倒是給句準話啊。”
吊她胃口很好玩嗎?
聞言,修容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姿態,待擦幹淨手指,將娟帕一扔,冷冷的開口:“人五髒受損。”
“咯噔”,心頓時漏了半拍,臉色也變得慘白。
“不過,未損傷心脈,養上三月便可痊愈。”修容接著又道。
死去的心再度活了過來,唐芯抹了下臉上的汗水,喃喃自語道:“沒生命危險就好。”
末了,她冷不防抬頭,滿眼怨念的控訴道:“你下回能一口氣把話說完麼?”
修容垂目不語,她大抵明白了,為何主子、香王總愛逗弄此人,宮裏不乏心思詭譎之輩,便是小小的宮人,也有無數張假麵,但如她這般心思全寫在臉上,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一看就透的,卻是少之又少。
那樣鮮活而又真實的表情,於她,於主子,便如陽光一般,想要親近,想要觸碰。
“說起來,這貨到底是什麼來路?”難道真是本尊的仇人?如果是這樣……
唐芯隱晦地偷瞄了修容一眼:“那啥,熱水半天沒送來,要不你幫我催催?”
修容眯著眼睛,審視了她數秒,隨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屋子。
見沒引起懷疑,唐芯猛地鬆了口氣,挪步到床頭,輕輕拍打女子的臉頰:“喂,喂!醒醒!”
平展的眉頭漸漸收攏,女子緩緩睜開眼,眼神有些渙散。
“你認識我。”唐芯篤定的陳述道,神態少見的嚴肅,“你和我有何舊怨?”
“是你——”女子認清了身邊人,激動地想要打她,“你這個下賤的太監!”
太監?
唐芯擰了擰眉,臉上浮現了幾分釋然。
是她估算錯了,這貨貌似不是舊友。
“姑娘,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至於你見到我,就跟餓狗見了骨頭一樣嗎?”沒人被指著鼻子罵,還能笑得出來,唐芯也不例外,她冷著臉,不爽的瞪著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
“你居然說我是餓狗?”女子似是受到了刺激,尖聲一叫,隨即,一口氣沒提上來,竟生生氣暈過去。
“……”這心理素質,也太弱了吧。
一排黑線滑下唐芯的腦門,揉揉額心,果斷放棄了再追問的念頭。
等修容抱著木桶和熱水回來,小二也把東西買來了。
“替她沐浴的事,就交給你了。”唐芯可沒忘記,自己現在是個男人。
修容臉色一黑,極不情願。
“這兒就你是女子,為了她的清譽,隻能委屈你了。”說著,唐芯走到一旁的書桌前,拾起一張草紙,撤下一小塊,再將其一分為二,揉成兩團遞給修容:“你要實在受不了她身上的味道,就用這個堵住鼻子。”
說完,她鼓勵性的拍了拍修容的肩膀,忍著笑踏出雅間。
“啊,對了,”剛邁出去,她又好似想起了什麼事兒,“幫她更衣前,記得先上藥哦。”
滿是殺意的眼神隔空刺來。
唐芯在唇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賠著笑,替她將房門帶上。
酒樓裏靜悄悄的,使得房中淅淅瀝瀝的水聲變得尤為清晰。
唐芯往周圍掃了一圈,故意放輕步伐,躡手躡腳地下樓。
晃出酒樓,她直奔鏢局而去。
“大人,找到了!”一聲亢奮的呼聲,從她身後飄來,緊接著,便是疾速逼近的馬蹄之聲,“方才在市集上公然鬧事、殺人的,就是他!”
一名穿著樸素襖子,內穿褂子的少年一把揪住唐芯的胳膊,大呼小叫起來。
臥槽!要不要這麼倒黴?
唐芯欲哭無淚地轉過身去,隻見一列騎兵成合圍之勢,將她圍在了中央,士兵手裏握著開鋒的長刀,刀尖直對她的身體。
“我絕對不會反抗。”她弱弱地舉起雙手,“這事真是一樁誤會。”
“是不是誤會到了大理寺,自有定斷,”帶隊的驍騎營伍長大手一揮,“把人帶走。”
“別過來!”唐芯不安地退後兩步,“我沒殺人,是那女人先找茬,就算是鬧事,主謀也該是她!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少廢話,”伍長威嚴的怒喝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