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往駕駛位那邊爬,抓住了方向盤:“我來開,我們回仙岩!”
陸常山握住她的手要拔下來,蘇木死死地摳著不動,他鬆了手,笑道:“鑰匙在我這兒,你要怎麼開?”
蘇木看他手上空空的,就去他身上找,衣服口袋、褲包裏,哪有鑰匙的蹤影?
陸常山把她抱起來按在副駕駛位上,手指一伸,像變魔術一樣,鑰匙插進孔,啟動了車。
蘇木還要撲過去撈方向盤,車子“咕”一聲以離弦之箭般的速度衝了出去,陸常山輕飄飄說道:“你要再鬧的話,咱倆就得去陰間做夫妻。不過我不介意啊!”
“常山你聽我說……”
“叫老公!”
“你別這樣!”蘇木想要哭死的心都有了,“我們現在就回仙岩,就我們兩個,哪兒都不去,好不好?好不好?”
“好是好,就是時間太短了——最多三天,不能再多了,然後我們就會後悔,就會一輩子都活在愧疚裏。”
“現在不愧疚嗎?現在我天天都在愧疚!”蘇木的情緒終於潰壩,哭了起來。
“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更不能逃避。”
蘇木泣不成聲,似乎隻有淚水才是唯一能帶給她安慰的東西。
“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該愧疚的是我。麵對愧疚,我的人生哲學裏沒有逃避二字。”
車進家門,蘇木收拾好了心情,和陸常山一起把後備箱裏的禮品拿出來,回頭,母親已經站在了廊下,身板挺直,麵無表情。張叔叔在她旁邊背著手,也是一臉冷肅。
很顯然,兩人剛才吵過一架。
陸常山先一步跨出去,喊了一聲“叔叔”,緊接著就對著母親直直地跪了下去,嘴裏喊道:“媽媽!”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讓蘇木猝不及防,她怔怔地看著,一雙腳好像突然長出了根,牢牢地鑽進地裏,半絲都拔不動。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脆弱,那麼無能,那麼不知所措,連那聲“媽——”都帶著十足的無力的懇求。
張叔叔早上前一步扶住陸常山,嘴裏一迭聲地說:“起來,起來,快起來!”
母親高昂著頭直視前方,語聲冷淡:“既然你娶了我的女兒,你磕頭喊我一聲媽我當得起,但是你要進這個門,我還是那句話,讓你父親來,在蘇木父親墳前跪到明天早上!”
“媽,您別——”蘇木驚醒過來,生平第一次,也在母親麵前跪了下去。
“我說你是瘋了嗎?”張叔叔氣得臉色鐵青,“都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了,還要拿出來折磨人!也不怕左鄰右舍看見笑話!”
說著,他又來拉陸常山和蘇木:“快起來,快起來!”
“蘇木,你起來!”陸常山說。
蘇木隻看著母親:“媽,我理解您!我都理解!但是請您別這樣!”
母親猶自站著一動不動。
陸常山吐出一口氣,平靜說道:“您可能還不知道,當年我父親在給蘇木父親做手術之前我出了點事,他守了我一夜,所以,蘇木父親去世其實是因我而起,後來我父親不敢承擔責任也是因為我。父親在我心裏一直都是最慈愛,最有擔當的存在,對他的養育之恩我無以為報,這一次,就讓我報答他一回吧!”
說完,他站了起來。
“常山,不行!媽……我跟你去!”蘇木知道母親做事一向堅毅,可沒料到她真會如此鐵石心腸。天上又開始飄冷雨了,她要人家去跪十多個小時,怎麼可以這麼為難?
母親的嘴唇冷成了一條如刀鋒般的線,衝蘇木吼道:“你不許去!”
蘇木不理,繼續去追陸常山。
“你要去了,兩個都休想進這家門!”母親轉身進了屋。
“這都什麼時代了?你這是封建餘孽!”張叔叔怒斥。
蘇木拉住陸常山的手臂,臉色青白,雙唇顫抖:“常山,我們一起去。”
陸常山伸手拍拍她的臉,微笑道:“沒事,隻要媽媽從此消了氣,她要我跪多久都行,我扛得住。”
張叔叔走上來說道:“那天豆豆把戶口簿拿走以後,你媽媽天天發脾氣,又哭了好幾回,昨晚聽說你們還是去領了結婚證,她更是氣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今天學校的散學典禮都沒去參加。她的氣性太大,你們擔待一點。”
“叔叔……”蘇木隻有無盡的愧疚,不知從何說起。
“難為您了,叔叔。”陸常山平靜依舊。
“她也不是真要你去跪那麼久,我們再勸勸她,等她氣消了你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