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會三歲畫老。”北江遊艇會大樓，一個戴帽子的女人拿著一張照片，對正在整理畫筆的長發青年說道，“幫我畫出他35歲時的樣子。”
青年瞟了眼照片上的三歲小孩兒，沒多想，將照片貼在牆上，拿起畫筆就畫了起來。
畫完後，他看著牆上那張略顯滄桑的臉，問女人：“他是誰？”
女人勾勾紅唇，模糊回答著，“一位老朋友。”說完，便拿出手機拍了張照，取回照片，準備離開。
臨走時，她停下來，回頭看了眼正往牆上畫畫的青年，說了句：“快下雨了，回家的路上，小心啊。”隨後也不看他什麼反應，徑直走了。
青年側眸瞥了眼女人離開的背影，沒說話，又扭頭看向大樓外。
大樓靠海而建，樓外是遼闊的大海。而此時，大海暗潮湧動，海上黑雲翻滾，儼然一副要下暴雨的樣子。
“風雨欲來……果真是要變天了。”青年喃喃道。
……
一場暴雨如期而至，衝刷掉了許多東西存在過的痕跡：一地落花、一段記憶……一個人。
濕潤的泥土裏還彌漫著血腥氣。
“據報道，昨夜十點，北江分局刑警大隊隊長、一級優秀警察雷一斐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持刀殘忍殺害，並拋屍於海邊一座廢棄大樓下……”
“凶手的作案手法十分殘忍，且其心思縝密，反偵察能力很強，現場不留一絲破綻……此案件極為惡劣，警方正在全力勘查中。”
冰冷的電子播報音似一把鋒利無形的刀，一字一頓地將青年的心捅得千瘡百孔。
那個年輕警察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著，煎熬著他早已鮮血淋漓的心，打碎了他全部的驕傲自矜。
“你見過那個女人，對吧？就那個讓你畫畫的女人！她長什麼樣？既然你那麼厲害，請你把她畫出來！”
“你隻看了我一眼，就把我8歲時候的樣子畫出來了！你見過那個女人，你卻說你畫不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的這幅畫害死了一個警察！因為你的這幅畫，一個警察犧牲了！那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他是一個好警察，他救了很多人！如果不是因為你的畫，他可以救更多人！可是他死了！他被你害死了！”
“我求求你，你畫一點兒，就一點兒！一個眉毛、眼睛、鼻子、嘴……隻要你畫出來，我們就能多一點線索！你是唯一一個見過她的人！可如果連你都畫不出來，我們什麼都找不到！”
“畫不出來就別畫了，把筆扔了吧，以後也別再畫畫了……”
“你的畫隻能害人。”
“你不配做一個畫家。”
冰冷和帶著恨意的語言像世間最無情的利刃，將他寸寸淩遲、抽筋剝骨，將他的孤傲蹂躪成灰，深埋在心底，再不能表露出絲毫。
離開警局後，他將自己鎖在畫室裏，關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他看著自己畫的那些畫，腦海裏滿是那個女人模糊的臉龐和年輕警察帶著恨意的話語。
他痛苦地抱著頭，蹲坐在地，不停地問自己：我畫畫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金錢？名譽？地位？
不，都不是。
我從來都不是為了取悅那些附庸風雅的俗人而畫畫，我畫畫，是想通過畫作傳達出一些東西，從而去影響別人。
隻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去影響……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也不想的……”青年捂住腦袋，想以此緩解來勢洶洶的疼痛，但收效甚微。
他開始忍不住用頭撞牆，試圖用外部的疼痛來壓製內在針紮似的、綿綿不絕、無法忽視的痛楚。
可生理上的疼痛終究壓不過心理上的痛楚，最後，他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地，看著天花板，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變得輕飄飄的，好像卸下了一直背負在身上的重擔，整個靈魂都輕鬆了。
他想清楚了，他畫畫不是為了取悅那些人，也不是以這種方式影響別人。
既然悲劇已經拉開帷幕，他被推上了台，那他就要做改變結果的人。
“我明白了……”
“對不起。”
……
一周後，青年將自己的畫全部搬到了自己常去畫畫的廢棄大樓。
“你想清楚了？”他的師姐林敏看著他憔悴消瘦的臉龐，擔心地問道。
“嗯。”他喝了口酒，“我一直期待著我的畫能影響別人，但我沒想到會是通過這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