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時間還早，佟瑞在街上磨蹭著晃蕩。路邊的店大都還沒開，隻有一家士多店門前擺出了一框桔子，佟瑞過去買了幾隻，剝了皮吃著。這才看到店前的供顧客坐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女子，穿著還是妖裏妖氣，正是昨晚來家裏借地洗澡的媚兒。媚兒嗑著瓜子，無精打采的樣子。佟瑞是領教過她的喋喋不休的，正想悄悄繞過她，她已經看到她了。媚兒對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她這副滿腹心事的樣子，反倒讓佟瑞不好拒絕。“給你。”佟瑞遞給她桔子。“哇……”想不到媚兒哇的一聲，竟壓抑地哭了，瘦而圓圓的小肩膀一抽一抽地。佟瑞隻好坐下來：“怎麼了的。”“人家好象懷孕了，正在傷心這個事，你還給人家桔子，你是揭人家的傷疤嗎？”“給個桔子怎麼就揭傷疤了？”真是奇怪的邏輯。“桔子酸啊，懷孕的人愛吃酸啊。你詛咒人家懷孕啊，嗚嗚……”“好了好了，”佟瑞失笑，撫摸著她的肩背以示安慰：“多大個事啊，等會藥店開門買個試紙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媚兒止住了哭，聲音清晰了些：“人家就是不敢嘛。”“好吧，我晚上下班回來陪你去買。”話一出來，佟瑞就後悔了，這腦子是抽了還是進水了還是被門夾到了，這麼個咋呼呼的家夥，怎麼就招惹上了。媚兒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明天早上也陪我試？”什麼叫陪你試，我又沒懷孕。佟瑞心裏在狂叫：快說不用，快說咱們不熟悉。果然媚兒說：“咱們還不熟悉……你太讓我感動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我等會就去買試紙，明早就去你家，太好了！”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麵對著媚兒的破泣為笑，佟瑞暗地裏歎息一聲，隻好認命。到了工廠還早，工人們正陸續往飯堂走。年輕稚嫩的臉有的嘻哈著，有的還惺忪著，有的高興著，有的沒勁著，還有的麻木著。小青從前台裏麵像隻雀兒般地飛出來，穿著雖是普通貨，但也很漂亮。奔到她麵前，討好地說：“佟姐今天怎麼這麼早，看我給你買的早餐。”佟瑞回答她說吃過了，遞給她桔子。她也毫不客氣，剝開來剝了一片，細心地去除那些小絲小絡，送到佟瑞嘴裏。清香的桔子味在辦公室裏飄散，讓人感覺愉悅。“佟姐，”小青嚼著桔子說：“今晚去逛西鄉街好不好？話說你搬出宿舍後，晚上又不用加班，都在幹嘛呀？”小青和佟瑞以前是一條拉上的，位子緊緊相鄰。那個熱得殺氣騰騰的暑假，小青是佟瑞來到深圳後，第一個除了想賣東西給她的銷售人員之外，對著她笑的人。佟瑞就睡在小青的上鋪。兩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後來佟瑞調去做打雜文員，因為經常要加班，小青總是幫她接好一桶水放在自己床下。那個時不時斷水，人比水多出好幾倍的奇葩季節，佟瑞基本上都能在累得渾身臭汗的晚上“衝個涼”再舒服地入睡。小青對她的好她是銘記於心的。在前台小姐發脾氣摔東西走人後，她極力向老板推薦小青，小青這才總算換了個輕鬆的工作，不用穿著土頭土腦的工衣，在灰塵滿天飛汗臭味兒能熏死人的“暗無天日”的車間裏被那幫“散發著泥土臭味”的打工仔調戲，而是穿著優雅漂亮，斯文有禮地對著高檔的客戶、來訪者。空閑時甚至能細心地把手指甲染了個遍。再美美地照著鏡子自我陶醉一番。“臭美。”佟瑞總這樣說她。佟瑞這段時間正為難懂的枯燥的會計課程煩躁。想不到“初級”已經這麼難，是她腦子不好使，還是天生對數字不敏感呢？反正佟瑞的積極性是被打擊到了。這時見小青問，不耐煩地說：“沒空，學著會計呢。”“啊？多少錢，很貴吧？”小青上下打量她，嘴裏的桔子汁都噴到她臉上了：“士別三日啊，行啊你啊。”佟瑞拿紙巾抹了抹臉，瞪了她一眼：“學不會，姐太笨！”小青羨慕地說：“你就好啦。我就不行了，你知道的，我媽有病，我爸腿腳不方便，還得供我弟上學……”“你想學？”“想啊，怎麼不想……”青兒玩弄著佟瑞桌上的筆筒：“沒那條件啊。”“想學什麼？”佟瑞感興趣地問。“我想做文員，學些技能。前台雖然輕鬆，但事實上就接接電話，倒倒茶水，收收快遞……跟打雜沒兩樣，工資也高不起來。”小青嘟著嘴說。“難說，說不定哪天哪位客戶被你甜美的聲音迷到，或是被你豔麗的容貌電到，把你娶做夫人……”佟瑞挪揄地逗她。“討厭啦，這樣取笑人家。”小青捶她。“說真的，要學做文員是不？文員應該也簡單啊，咱們公司的人事文員也是辦理些入職啊離職啊，安排宿舍什麼的，還不是個打雜的。”“不是那個文員，我說的是那些業務部的。”小青說。佟瑞說：“那些？想都別想，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都是戴姐的親信，誰能做得了。”小青又失望了，忽然又像想起什麼：“要不，我跟你學會計吧？你在哪學的，我們一起去。”說著又興奮起來。“不行。”佟瑞斷然拒絕，開玩笑，學校就在“愛巢”的對麵，讓小青去，那不等同於讓她知道她佟瑞在做二奶這份如此不光榮的職業嗎？“我是跟著一個朋友學的，沒收學費的，不好意思再叫她也免費教你啊。”佟瑞隻好撒謊。“好吧。我知道你不方便……”小青說。確實，佟瑞從來沒邀請過任何一個人到租房去，確實是“不方便”。佟瑞笑笑說：“要不，你去找學校報名，學費我給你出。你有錢再還我。”“真的？那實在是太好了。”佟瑞看著小青高興地蹦跳著回前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