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方如均勻舒適的呼吸聲，這個一天變身大富豪的女人，睡得如此香甜。其實冷靜下來想想，用一份“一丈之外不再是你的夫”的丈夫早已無心了的婚姻，換來十一個子女和豐厚的家產，不得不說，於她確是一種解脫，一種得到，一種幸福。將來的事誰知道會怎麼樣呢？廖落的星星在漆黑夜空眨著它依然調皮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就又想起蔡哥來。蔡哥，你在哪裏，為什麼就如此的不告而別？手不由自主地摸到手機，按下那串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因為公式化的悅耳溫馨而顯得刻板且冰冷的聲音：“你撥打的用戶已停機……”好吧……香煙嫋嫋，一夜睡得不甚安穩的佟瑞從樓上下來，頭昏腦漲地張著不甚舒服的眼睛，第一反應便是方如在進行什麼神秘的儀式，比如給婚姻辦個葬禮什麼的。方如愉快的打招呼直接告訴她想多了：“小佟，來來來，快下來。獻上銀牌紙，等會就可以吃這些拜拜過的茶粿了，吃了保平安的。平平安安哦！”陽光照在方如麥芽色的臉上，昨天的心如枯木仿佛一夜間逢上了春霖，吸飽了水的滋潤，重又煥出生機來。但見她一身簡便的衣服，就如佟瑞初初見她那般，褲腿也還是挽上去的。雞鴨和鵝，舒適地曬著太陽，想是已是吃了個精飽了。剛拖過地的客廳地板上，閃著幹淨的亮。馮龍卻已是坐在客廳沙發上，麵前依舊一台筆記本，在一片咖啡香的煙氣中，忙得不可開交。似乎對於母親一夜間的精神恢複已習已為常不以為意。“早”。佟瑞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揉了揉眼睛。馮龍飛快地掃了她一眼：“昨晚睡不好？認床？”“沒有”，佟瑞知道自己的眼睛應該是腫著的難看，隻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是認床還能在這住這麼久。可能是，呃，想多了。”馮龍的眼睛依然在筆記本上，手指飛快地敲著鍵，一邊回複她：“嗯？”“嗬嗬，沒啥”，佟瑞轉移話題：“很忙？請秘書文員不？”馮龍敲下一個回車鍵，心滿意足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你說得對，是該請一個，要不累壞我了。好的領導是能尋找到一些比他厲害，能幫他成事的兄弟，對不？”佟瑞點頭。方如已是手腳麻利地把茶粿什麼的糕點往茶幾上端，片刻間已在馮龍身邊坐了下來，扭頭衝廚房方向喊保姆把白粥跟豆漿端上來。馮龍一頓哀嚎：“媽，那邊有飯桌，有飯桌，好不好。”方如已遞了一把筷子給佟瑞，示意她起筷：“你在這裏就在這裏吃，放心，咱家雖有錢，卻是很隨意的，沒什麼規距的。”馮龍又是一頓哀嚎：“沒規距，太沒規距了，等下那班花果山孩兒們殺到……”話音未落，他那十個弟弟妹妹便叫嚷著：“有什麼吃的？”從樓上殺了下來。一片熱鬧鬧的混亂，馮龍在當中翻著白眼。等茶粿被搶得差不多，都在吃的安靜點的空隙，馮龍大喊：“還要不要我工作，你們還要不要錢享受生活？”大夥對於他的激動，反應是，愣了片刻，一個較小點的男孩胖乎乎的樣子，首先開口：“媽，我要吃那種糯米磁，煎過的那種。”他的話引來一大片附和，繼而又是鬧騰騰起來。馮龍哭喪著臉向佟瑞做了個“我要死了”的表情，佟瑞回了他一個開心的笑，羨慕地說：“我要是有這麼多兄弟姐妹就好了。”在這住了大半個月，這天佟瑞閑來沒事瞎逛悠，發現了幽靜的側院，雖然花圃裏被種上了青菜，但生菜那翠汪汪的葉片在陽光的照射下發著翡翠般的晶亮還是打動了佟瑞。貼牆的假山，微型的瀑布下方的小池裏，竟然遊著或紅或黃或白的日本錦鯉。佟瑞正自看著魚兒遊，看得出神，忽然有人輕喚：“佟姐。”中間一座涼亭裏的桌椅上，馮龍對著佟瑞笑笑。雖然這是朝氣蓬勃的早晨，雖然耳邊鳥語正歡，雖然對方比自己大上那麼兩三歲還是叫自己佟姐，佟瑞還是有了那種良辰美景會佳人的錯覺。“啊，打擾了你了吧，想不到你家還有這麼雅致的地兒，也想不到你在這工作呢。客廳吵了吧，所以你才跑到這兒來，我也隻是隨便逛逛，啊，我不是有意亂走的……”佟瑞有些語無倫次了。馮龍微笑著示意她坐下，轉身便進去了。其實這側院就在客廳的開放式廚房後麵，佟瑞這時坐著能透過玻璃看到馮龍一陣忙乎，不一會他便端出了兩杯熱氣騰騰，咖啡的香味在早晨清爽的空氣中散發開來，佟瑞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你好像很喜歡喝咖啡。”“是的”。馮龍喝了一口，陶醉的樣子。這個有著農眉大眼，長相有點像周總理的俊朗男子，雖然不是佟瑞喜歡的類型，還是撥了佟瑞那麼一刻的心動。“我以為咖啡就是拿來裝裝小資的”，佟瑞吐了吐舌頭，為自己的膚淺解圍：“現磨的？我看到你剛才在磨了，好香。”“嗬嗬”，馮龍笑笑：“咖啡對於我來說，純粹是提神作用。有時一個細微的小決策，如果下的不當，也是會造成很大損失的。比如有一次，對於該用A配件還是B配件，我決策錯誤，導致生產的那一批因為使用過程中出現問題而被退回來。所以我現在都是很謹慎的，工作的時候都希望能全神貫注。”佟瑞佩服地：“你才多大，比我大上那麼兩三歲吧？”馮龍驚訝：“啊？我比你大？你哪年的？我錯了，不應該過問女孩的年齡的。這樣吧，以後叫你佟瑞行不？”佟瑞笑笑：“無所謂啦，一個稱呼而已。”馮龍說：“可能是因為你是我媽的朋友，我以前還想叫你阿姨來著。”說著調皮地伸了伸舌頭。佟瑞被逗樂了：“那，馮龍小盆友，你又為何如此地，少年老成呢。”馮龍做愁苦狀：“唉！沒辦法，生活所逼啊！我十二歲便因為家裏窮輟了學，跟著老頭四處去做生意，這幾年才發展得好些，想不到老頭卻不知道珍惜了。”父親母親，多麼神聖的字眼。佟瑞心傷地說：“我也是以那個女人來稱呼自己媽媽的。”沉默，一會馮龍又說：“沒什麼的，會過去的，畢竟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他們上一輩有他們的選擇吧。”“隻是老頭太不懂得珍惜了，母親生最小的弟弟的時候，差點因為子宮壁太薄大出血去世。那時我就發誓要對我媽好。”佟瑞由衷地：“你媽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也值了。”馮龍說：“這個世界上，唯有我媽是讓我最放不下心的。佟瑞，幸好現在有你。難得我媽評價一個人用了善良兩個字，我媽是真把你當朋友了。其實我爸這麼些年，都不在家，我媽也習慣了。我想你過幾天也可以去上班了。隻是我後天也要去出差，已經拖了好幾天了，上海那邊那個展會，要趁早過去做好安排。----佟瑞，我想說的是，你以後，能不能也經常過來看看我媽？我媽朋友不多，這些年為了帶大我們這些子女，基本上已經沒有朋友了。我又經常在外麵跑東跑西，根本就抽不出時間來陪她。”其時陽光明媚，咖啡的香味如魅似惑，麵對他真誠的眼光，佟瑞不由得又是點了點頭。馮龍便高興了起來：“你看佟瑞，咱們要不開個工資吧，一周過來陪我媽兩次，一個月結算，你看怎麼樣？”馮龍的語氣客氣至極，幾乎是在哀求了，佟瑞還是覺得不悅：“你錯了馮龍，友情是無價的。我這些日子陪在這，完全是基於對於自己所做的錯事的愧疚。不為名不為利，完全是友情的存在……我也不差這個工資。”馮龍打斷她，像是切中她的要點：“是這樣的，我對比了材料，發現小安提供的還不錯，雖說和別家的沒什麼差別，價格方麵也沒什麼優勢，但是，就像小安所說的，做生意，不外乎是做的人情世事。你說是吧，佟瑞？”“……好吧。”佟瑞在心裏把安國柱問候了千百遍。佟瑞離開別墅去上班的時候，馮龍已在上海為他的產品展出奔跑擴展。方如親自把她送到大門口，臨行又硬是塞給她一個紅包，紅包很大，但不是很厚，十張以內的樣子，應該是千兒八百的樣子，佟瑞見她執意堅持，也隻得收下了。車駛行出了一會，佟瑞還是在後視鏡看到方如，在塵土飛揚的車道邊，還是那個望夫石的姿勢朝自己這邊張望著，目送自己離去。她是得有多孤獨。為了一個男人貢獻一生，結果呢？活脫脫地印證了“女人要愛自己，才能贏得別人的喜愛”的道理。回頭給她辦個美容卡吧。美容卡，要多少錢呢？改天去找一下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