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柱說：“女人十八嫩，二八嬌，三八就是碎了。”佟瑞毫不示弱：“哥哥，本小姐今年二十有三。”“對不起，佟姐姐。”因為已經進入深圳地界，安國柱也來了精神：“因為你的堅強，讓我完全忘了你的年齡。”佟瑞說：“堅強不起來羅。我打算要麼把店轉了，專心打工。要麼辭了職，自己看店得了。”安國柱又快速地憋了佟瑞一眼，遠遠近近的車燈，在佟瑞臉上打出奇怪的光塊，還是深圳好呀，熱鬧。人是群居動物。“你是女強人哦，怎麼可以輕言放棄？”“把個女字去掉，我或許會強起來的。”安國柱故作驚訝：“你要去泰國？不會吧，不要這麼想不開啊。”佟瑞掐住他的脖子往兩邊搖晃：“你才去泰國，泰國適合你去，變人妖。”安國柱死死抓住方向盤：“我的佟大小姐，你再搖，我們都跟海龍王報告去呀。”馮龍的車靠近來，剛好看到這一幕，有些尷尬，他說：“呃，那啥，我是來跟你們告別的，咱們就在這分開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安國柱趕忙說好，要馮龍早點休息之類的關心客套話。待馮龍的車駛遠了，頹然地說：“完了。”佟瑞撫著鼻子嘴巴偷笑：“什麼完了。”安國柱說：“我努力了一整天的形象，全給你毀了。馮龍肯定覺得我是個兒戲的人了……”佟瑞說：“想多了吧。該給你的，終是你的。”安國柱說：“你不還車貸，不還房貸，沒有生產線，沒有老婆孩子嗷嗷待哺，你當然這麼說！”佟瑞說：“誰叫你找這麼多麻煩。比如老婆，一個就夠了。孩子，兩個就夠了。活該。”說話間車已到小如樓下，佟瑞甩了車門便走。片刻，電話在安國柱的預算中響起，佟瑞可憐兮兮的聲音：“小安叔叔，你就上來抱抱媛媛嘛！”在安國柱關於為人母親要盡責的絮叨中，媛媛被他穩妥妥地抱了下來，放到車上的時候卻是醒了。“爸爸。”媛媛半睜著眼睛喚。“安叔叔。”安國柱糾正她。車子啟動，王媛媛靠在佟瑞懷裏，說：“媽媽，媽媽，今天，來學校。”佟瑞很是心痛，說：“媛媛乖，媽媽明天一定到學校接你。”王媛媛已是睜著大眼睛，認真地說：“不是，媽媽。明天，媽媽，找媽媽。”“什麼媽媽找媽媽的，這孩子發燒了？”佟瑞摸了一下王媛媛的額頭，微溫，帶著床上熟睡後的溫度，但應該算不上發燒。安國柱無意地說：“此媽媽非彼媽媽。她說的是她親媽明天要來找你吧？”佟瑞啐道：“哪有可能。這孩子撫養權歸王強。從來沒聽說過她媽媽。她要找，也該是找王強吧？媛媛乖，馬上到家了，睡吧，等會安叔叔抱你上去。”王媛媛不說話了，卻是瞪大了眼睛，仰臥著頭枕在佟瑞的大腿上，看著佟瑞的下巴。安國柱握著方向盤，路燈投射進來的光線，在他粗長的手指上跳動，忽明忽暗：“說真的佟瑞，有沒考慮過某天她正牌的媽媽，回來要回她？那時你該如何？”佟瑞嗤笑，疲憊地靠在車窗上，外麵的光線同樣飄忽地在她的臉上印出忽明忽暗的痕跡。這段時間忙方如的事，讓她已是身心俱疲，婚姻是一本讓她永遠參不透的書，該不該相信的愛情，可不可牽手到老的伴侶。迷茫，複雜，不是單純的愛或不愛，也不是她之前一直所認為的所堅持的愛就在一起，不愛就分開。各種複雜的因素，一個巴掌拍不響，比如她就總是時不時想起蔡哥，而此刻她的心裏那一個疑問一掠而過，蔡哥，你到底在哪。這樣的不告而別，是因為，會在某個陽光燦爛的春日，或是某個細雨菲菲的夏夜，突然間就那麼出現在街的另一端，對著自己微笑，重回自己的生活麼，就像不曾離開過麼？“人家可是那血緣擺在那妥妥的。”佟瑞說著，咽了咽口水，想著回去要泡上一杯花茶，好好慰勞一下有些火的嗓子。女人還是對自己好點，否則等身體鬧起罷工來，那可真是要命。啤酒雖好，辛和辣能慰藉麻木的神經，給予它刺激和釋放，但喝得下去容易，積下來的毒素，卻是難以排出了。“談什麼要不要回去，本來就是人家的。”安國柱料不到佟瑞對於這個問題的反應會是如此淡然，在後視鏡看了看佟瑞的側臉，她正專注地看著窗外，任由燈紅酒綠的世界從她茶色的眼睛中一閃而過。安國柱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怕等你養大她了，她媽突然間就蹦出來要要回她？”佟瑞聞言哈哈大笑：“小安，你今晚是怎麼了，一會絮叨叨跟我念母親的責任，一會又怕我女兒被人搶了。等到養大她，她自有她的世界了，還要什麼媽媽。”說著低頭摸了摸王媛媛的額頭。王媛媛立馬抗議：“媽媽，媛媛，愛媽媽。”“好，媽媽也愛媛媛。”說著開心地在王媛媛的額頭上響亮地啵了一下。安國柱搖了搖頭，繼續認真地把轉他的方向盤。車窗裏飄出母女倆的對話：“媛媛回去就要睡覺哦，現在已經很晚了。”“媛媛，牛奶，再睡。”“好媛媛乖，牛奶明天早上再喝。太晚吃東西對胃的負擔很大的……”佟瑞拿起電話，又放下，放下，又拿起，這樣猶豫的動作重複了之幾次，在招待了一個適時進來買東西的顧客之後，佟瑞總算下定決心，抓起了電話，在電話接通了等待對方應答的當兒，佟瑞快速地把剛才組織好的語言又在腦裏過了一遍。電話通了，剛開了個頭問小燕什麼時候回來看店，小燕卻答：“佟姐，我明天就回去看店。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呃……”佟瑞反應不過來，編織好的語言，小燕卻不按套路來，隻得說：“好吧，回來看店吧。”放下電話，看著玻璃裏自己的倒影，吐了吐舌頭，剛才自己還想著要炒掉對方呢，這麼怠慢工作的態度。自從上次的不和之後，還以為要經幾波幾折呢，誰知道人家如此爽快。也好，省的自己又得重新去物色人選幫著看店。此刻佟瑞發現自己是個懶惰的人，可以將就便將就，得過且過的寒號鳥：明天就築窩。嘲笑了自己一頓之後，又醒悟過來。這是自己的店啊，該是自己苦心去經營才對，為什麼那麼依賴別人，一聽別人要回來接手，自己就如此開心呢。難道，我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人？難道，經過了梁生，把自己的奮鬥意誌都給磨沒了？正在胡思亂想，突然一把聲音在耳邊吼了一聲，把佟瑞嚇了一大跳。“作死啊你！姓安的！把老娘嚇死你可賠不起，俺老爹隻咱一閨女，世界僅有，絕無第二！”“照你這麼說，俺小安也是世間僅有的，每個人都是世間絕無第二的。”很不以為然的口氣，讓佟瑞很是鬱結：“安國柱，我上輩子欠你啥了。”安國柱一攤手，瀟灑地說：“應該是我上輩子欠了你啥才對。這不，今天我又要替你受罪去了。收拾些可以野餐的零食，我替你伺候方大佛爺去。”“什麼？”佟瑞滿臉茫然：“不是你過來看店，我去陪她玩嗎？”安國柱一邊從貨架上往袋子裏裝零食：“本來是的，但是今天她突發奇想，要和她那幫繡女去春遊，這不，天還沒亮就打電話給我了，叫我用車送她們去。你呢，就不用去了，好好看店，乖啊。”走到門口的一半，又扭回頭來：“不用謝謝我，也不用感動的以身相許。”佟瑞隨手抓起收銀台上的一隻布娃娃，向他砸去：“行啊安國柱，你這個小三，什麼時候介入我和方如的？”“春雨，潤物細無聲。”安國柱又是瀟灑地一回頭，說完，拎著大袋款都沒付的零食，揚長而去。佟瑞咒罵著，走過去撿起用來砸安國柱的委屈地躺在地上的布娃娃，罵著罵著嘴角卻又不自禁揚起笑容。確是有想著讓方如去交多些新朋友，好讓自己脫身，卻沒想到會是安國柱。把方如交給安國柱，安國柱能比佟瑞更好地照顧她。安國柱為什麼接近方如，佟瑞心裏自是明白的。這樣也好，兩全其美的事，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唉，好笨！看來真是一點生意頭腦都沒有。第二天，小燕果然一大早便過來開了店門，佟瑞到的時候，地麵一片光亮，該是剛剛拖過。看著小燕忙碌的身影，佟瑞靠近去感慨地說：“小燕啊，我真的是沒有你不行了啊。”小燕轉身回了她甜甜的一笑：“佟姐，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嘴跟抹了蜜似的了，小安教你的吧。”一邊有條不地往貨架上補貨。真是一個勤快的娃，小燕精明，幹練，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卻是一個天生開店做生意的人村，這點佟瑞自愧不如。“佟姐。”小燕說了：“你前些天不是叫小如來幫忙看店嗎？這段時間她有些想法，她想周日到咱店門口，擺賣些涼茶呀奶茶什麼的，你覺得怎麼樣？她說等周末過來找你，我也是那天聽她說，就是提前問一下你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