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深圳一年四季如夏，飲料什麼的都特別好賣，就連隔壁賣煙門口擺著的立體冰箱，也經常見到店主往裏麵補貨。怎麼就沒有想到呢，連小如都比自己有生意頭腦。現在可好了，人家都提出來了，不答應能行不。佟瑞隻得擠出笑臉：“行啊，這個主意真好。”語帶訕訕。小燕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哦，那等她周末過來，咱們再跟她詳談吧。我覺得收點租金什麼的就行了，你覺得呢？”佟瑞又笑了：“嗬嗬，就是要個門口的位置吧，隻要城管不趕，咱不收租金也行的。都是朋友，要堅持她創業啊。”心裏打算著收那點租金，還不如賣個人情，也顯得自己大方，夠義氣。小燕又是看了她一眼：“佟姐，你的心地真好。”佟瑞不好意思地：“說什麼呢，都是朋友啊。小燕，你忘了我落難時你是怎麼幫我的了。我可都記著，沒敢忘呢。”小燕低了頭，快速地整理貨物，統計著數據。“那個”，佟瑞又問：“她會調奶茶嗎，就是絲襪的那種，香港人最喜歡的。這附近好像也住了不少港人。”小燕抬起頭對著她笑笑：“佟姐你忘了，人家的幹媽是誰呀？”“幹媽？”佟瑞說：“你是說英姨？”小燕說：“是啊。英姨調的秘製奶茶，吉祥姐說喝了會上癮。上次小如調給我喝，我也覺得很美味。小丫頭隻肯透露是加了點酒，至於加什麼酒，說是秘方，打死都不肯說呢。”奶茶加酒？聞所未聞，佟瑞的第一反應便是：小燕你被小如忽悠了吧。轉而一想，英姨那樣的烹飪鬼才，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對了，英姨怎麼樣，這段時間忙的，有空要去看看她。”佟瑞說。小燕說：“都不知道那個方如是你什麼人，你呀，對朋友就是太上心了。英姨呢，兼職了幾份工作，拚命賺錢呢。”“什麼問題？她要那麼多錢幹嘛，發生了什麼？”佟瑞一下子緊張起來。小燕撲哧一笑：“瞧你緊張的，她本人沒事。就是她那寶貝兒子，跟人合夥做生意被騙了。我說看她兒子吃喝嫖賭樣樣精的，根本就不是認真做正事的人。她這是無底洞，非要填，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佟瑞說：“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些帶賭博性質的債，還真不能幫別人還，還不完的。辛苦賺來的錢，不能花費在這上麵。”小燕難得對佟瑞表示讚同：“她兒子這個樣子，遲早出事。”雖然知道英姨很忙，沒啥時間，佟瑞還是提了些燕窩和中老年人奶粉，在周五夜晚的十點，帶了王媛媛一起拜訪英姨。小如來開的門，見到佟瑞很是意外，熱情地招待，拉著佟瑞倒是把奶茶櫃的事細細地聊了一遍。時針指到十一點多，英姨還沒回來，媛媛倒是睡著了。佟瑞想要告辭，小如說：“等剛子回來吧，他能抱得起媛媛。”佟瑞覺得有理，便又坐下來，品嚐了小如調的檸檬茶，酸酸甜甜，檸檬的清香撲鼻。佟瑞說：“小如，從你這一杯茶上，就已經看到了奶茶櫃的未來，那是奶茶店，奶茶連鎖店妥妥的呀。”小如笑顏開地說：“是吧？我同事，朋友，喝過了都這麼說。那還不是多虧了幹媽，這幹媽認得真值！隻是這奶茶不能多喝，剛才這杯檸檬水，是用真檸檬調的，沒那麼香。要賣的檸檬茶，是用香料調的。不能多喝。”佟瑞：“呀？”小如說：“沒辦法，你不弄香點，誰買呀？誰喝呀？其實很多時候，商家的很多舉措，都是消費者逼出來的。無商不奸，你不奸點，根本就賺不到錢，還沒生意，沒生意，就做不下去羅。”佟瑞正待說些誠信經營之類的話，門一開，卻不是小剛。頭發上零星的灰白，有點淩亂，皺紋也好像增加了不少，一張疲憊的女人的臉，這原是慈母的樣子，卻寫滿了奔波的艱辛。佟瑞站了起來：“英姨！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一邊忙從她手裏接過大包小包，都是一些肉啊菜啊的食材。英姨對著小如說：“快，把它們都扔冰箱裏。”小如輕快地從佟瑞手裏接過，跑進廚房裏去了。英姨努力地對著佟瑞擠出一個笑容：“過來了啊，好久沒看到你了，還忙不？記住，再累也要吃飯，不能虐待胃啊。”小如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了出來：“幹媽，還沒吃飯吧？喝粥怎麼樣。”佟瑞看著指向十二點的時針：“吃哪餐的飯？早餐？不要告訴我你今晚還沒吃飯。”小如從廚房裏端出一碗粥：“人家吃飯的時間，是她最忙的時間，哪有時間吃飯。再這樣下去，身體要出問題的。”小如很是嗔怪，粥卻是溫熱的，看來早已備好。佟瑞握了握英姨的手，那手柔軟依舊，隻是少了些肉的襯托，皮膚有點幹。英姨說：“沒事，捱過這陣子就好了。”佟瑞說：“到底需要多少，要不要我……”英姨打斷她，靠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搖了搖手：“我自己能應付得來。隻是覺得上了歲數，有點力不從心，讓你們見笑了。”佟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見她那麼疲憊，正想告辭，剛好小剛回來了，佟瑞說怕晚了就打不到的士了，英姨這才打消了做宵夜給佟瑞吃的念頭，由小剛背著媛媛。下了樓，佟瑞轉身看著密密麻麻的萬家燈火，其中有一扇是英姨的，不是說好的養兒防老麼？心裏再一次又是充滿了迷茫。深圳基本上是沒春天的。算是比較寒冷的天氣一過，才舒服上那麼一兩個月，濕答答的天氣，突然間就一下子熱了起來。路邊的樹，無論什麼樹種，一年四季好像都是那麼綠汪汪的樣子。偶然一兩枝伸到人行道上的枝丫，有時萌著新芽，你以為是春天，翻了日曆，才知道原來才是冬天伊始。直到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知了，在樹上鳴出它今年的第一聲，你才基本上能確定，夏天確是到來了，長達四五個月的酷熱烤刑，也即將開始了。小如的奶茶櫃，從辦下去的第一天開始，生意就如意料中的好。到了夏天，小如幹脆辭了職，又請了一個家鄉來的小女孩，兩個人在那小小的門口，忙得團團轉。人流一波又一波，特別是放學之後，拿著錢舉起的手，像是春運在搶車票。夾布娃娃機什麼的雖然被推到裏麵去了，但因為奶茶帶旺了人流，夾布娃娃機的生意，反倒比以前好了起來。也順帶著，旺了店裏的生意。小燕忙得焦頭爛額，她那老母親，在她兒子上幼兒園的時候，也過來幫忙。小燕也不休假了，逢周日，佟瑞抽空便過來幫忙，媛媛更是放學了就往店裏跑，和小如的幫手，那個小女孩玩得很要好。轉眼間暑假如期而至。王媛媛會在這邊租住，一來是因為她的前繼母不同意她過去一起住，一來是因為她要在這邊讀書。現在前後媽已離婚，王強之前就和佟瑞說好，一到假期，比如暑假寒假，就要接王媛媛到公明那邊去住。王強來了，意氣風發，春風得意的樣子，給他平添了不少成熟男人的魅力：“天太熱了啊，隻能晚上出來涼快些，讓我家媛媛久等了。”佟瑞對著他身後左顧右盼，王強茫然：“幹嘛？我身後有人嗎？”佟瑞笑著對著他的車努了努嘴：“不讓媛媛的新媽媽出來和我們見個麵嗎？”王媛媛看到王強，隻是淡淡地叫了聲“爸爸”，此刻一聽“新媽媽”，下意識地往佟瑞身後縮了縮。佟瑞撫著她的背，安慰地輕輕拍了幾下。王強轉身看了看自己已經熄了火安靜地停在那的車，這才反應過來，笑著說：“媛媛的新媽媽，不就是你嗎？”王媛媛聞言，高興地抬了頭，向著佟瑞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佟瑞看來就像一朵可愛的向日葵，佟瑞忍不住蹲下來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啵，又抱了抱她的身子，充滿著別離的不舍。王強抬頭看了看，一輪漂亮的明月，正安靜地懸在半空。風很清，他說：“走走吧？”西鄉靠海的地方，隻有星羅棋布的幾幢房子，脫去工業區的繁華和浮躁，竟在這個夏夜呈現出別樣的美來。隻是地麵坑窪不堪，王媛媛倒是很興奮，一邊拉著佟瑞的手，一邊拉著王強的手，月光鍍出他們的倒影，王強指著說：“看，像不像一家三口。”知父莫若女，王媛媛聞言，立刻配合地拚命點頭，小鬼頭還把兩邊手往一塊拉，想要把兩手拉在一起，自己從中間偷偷溜掉。“王媛媛！”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王媛媛當然能輕易聽出佟瑞語氣中的警告成份。佟瑞見到王媛媛竟然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一下轉怒為喜：“王爸，你看，她會吐舌頭了。”蹲下來憐愛地撫摸著她的手臂：“冷不？”王媛媛搖著頭，看得出她今晚的心情很好。見王媛媛的興致這麼高，王強建議：“紅樹林？”麵對王媛媛滿臉的期待，佟瑞隻得妥協：“得回去拿多一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