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華安從試衣室出來，很是有些難為情。佟瑞忙著在他肩上，腰間，這裏掠掠，那裏整整，一邊詢問鏡裏的他：“怎麼樣？穿著舒服嗎？”售貨員巴巴地小步跑了過來：“先生，小一碼的來了。先生，你太太真有眼光，這衣服穿在你身上，顯得高檔，大氣，上檔次。帶出你斯文中帶點深沉的氣質。”不愧是大商場的售貨員，全程沒有一個“帥”字，卻把他誇的“斯文中帶點深沉”，給人遐想無比的空間。看來是訓練有素的，也對得住牌子上那價位的服務值了。佟瑞心情不錯，逗著她：“小妹妹，為什麼說我是他太太呢？我有那麼年輕嗎？我們之間，有那麼親昵嗎？”售貨員看起來很年輕，臉上的皮膚水靈靈的美好，透著微微的紅光。看了看華安漲紅了的臉，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應答，眼珠子一轉，她又說：“因為你對這位先生很好啊。如果不是他太太，那至少是他的姐妹之類的。”佟瑞哈哈笑，走到她身邊：“男閨蜜。”說著便走到另一排，又幫華安挑其它衣服去了。看著車後座滿滿的一堆購物袋，華安緩慢地轉動著方向盤：“嫂子，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佟瑞說：“慶祝你成為老雷的小蜜呀。”華安有些不安：“嫂子，你看，我回頭把錢還給你吧。要不，我老感覺自己像被你包養起來了。”佟瑞哈哈大笑：“小華，有進步了哈，會開玩笑了。”華安說：“嫂子，我說真的，等下雷哥有什麼誤會……”佟瑞說：“他能有什麼誤會？我和你清白如水的。哎呀，這隻是姐的一點心意而已啦，以後各方麵還要你的多多照顧呢，你要不收下，那就是不想將來對我和英姨好？”華安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隻得說：“好吧……但我總覺得無功不受祿啊。說吧，要我做些什麼喪心病狂的事麼？”佟瑞哈哈大笑：“讓你去做喪心病狂的事，不嫌浪費麼？”華安說：“想不到我在嫂子心目中，是大惡人一個。”佟瑞又是大笑：“不是啦，是大好人一個。小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那程義哥哥忽然要你專門隻做老雷一個的秘書。我是覺得浪費你這人才了，所以買了這麼點兒衣服，慰藉一下你受傷的心靈啦。”華安苦笑：“嫂子冰雪聰明。是的，程哥是要我看著雷哥，不讓他亂來，現在非常時期……嫂子曉得，這是個苦差事，雷哥那人……但我職責所在，隻得試試了。嫂子，以後有得罪的地方，你可要千萬見諒。”佟瑞說：“聰明如你，聽那個李笛說你在他們中間混得風生水起，好幾個領導都看好你。我一個小小的佟瑞，不要說你會得罪，又有什麼資格可以讓你得罪的。”華安說：“嫂子你可快別這麼說，你現在可是雷哥夫人，雷哥可是程哥的兄弟。你知道不，程哥要是娶了溫老的小侄女，那實權的位置，妥妥的呀。那可是在這個小地方裏，完全的土皇帝了。”佟瑞靠著車窗，因為堅持開著窗子，風吹過有點冷，她抱了抱肩，說：“不管你們那些土皇帝真皇帝的，聽著都累。”華安說：“確是累，所以我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又對佟瑞說：“感謝嫂子賜我幸福。”佟瑞說：“別，我可沒介紹老婆給你。”華安扭頭看了她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扭頭看著前方：“嫂子，我有寫信給趙四小姐，但她沒回。不知，是怎麼回事。”佟瑞說：“喲喲喲，臉紅了，臉紅了不是？我和你，同在深圳，又咋能知道那鬼丫頭的情況？不回是吧？寫到她回為止唄。”華安又吞吐著說：“不是這意思，我是說，她該不會有啥事吧？”佟瑞望了他一眼：“她能有啥事。你可能不了解她，這丫頭是男孩性格，無論做什麼事都是三分鍾熱度，你叫她纏纏綿綿地和你回信，有那時間，她還不如捧多幾本金庸啊，什麼古龍香水啊，看看呢。”華安忽然一拍方向盤：“呀，我怎麼沒想到，給她寄書，對，就給她寄各種武俠小說。等晚上空下來，就到書店買去。”佟瑞不滿地：“小華，你想嚇死我啊。一驚一乍跟個娘們似的。”華安不好意思地摸摸他那頭發修剪得很是整齊的後腦勺。回到家裏，正在伺候那兩隻清遠母雞的阿玉，跑上前來指了指屋裏：“一屋子的人，非要等你回來。”一屋子？難道是老二老三老四殺到？佟瑞急忙跑了進去，卻見確是一屋子的客人，卻是她曾經遺失的那幫朋友們。方如和蔡雅聊得正歡，王強像個娘們般地陪在一旁傻笑。小燕和小如聊著天兒，手裏還抓著幾盒看起來是補品的東西。吉祥姐在逗著懷裏的小狗狗，小青坐在一旁，卻有些垂頭喪氣，想是吉祥姐不理她的搭訕。馮龍站在魚缸前說著電話。從廚房的玻璃望進去，蔡樂豪正伸手拿起一片水果往嘴裏塞，要拿第二片的時候，被英姨捉到，打落了他的手。首先發現她的是蔡雅，站了起來，優雅地走了過來，親熱地挽住佟瑞的手臂：“親愛的，你可回來啦。我們這麼大幫人來看你，驚喜吧。”驚喜？驚就有，喜確沒有。小燕和小如一見她，立馬提起手裏原本就抓著的保健品，抓住正送了水果拚盤出來的英姨，小如甜甜的聲音：“幹媽，我們來看你了，這是我們送給你的保健品，你老人家吃了，便會身體更加健康，長命百歲。”英姨不知道對方是在演給佟瑞看的，高興得樂開了花，連連說好好好，又忙著端水果給眾人吃。放眼望去，除了馮燦和雲妙朵跟他們不是一夥的，這會可能正在度著蜜月般的你情我儂的日子之外，基本上都來齊了。很好，來者是客，既是如此，那就讓自己好好地招待他們吧。蔡雅身上高檔的香水味散著好聞的微微幽香，這恰到好處如少女體香般的淡，有別於和挑逗情人的豔，襯得她更有女人味兒，讓人聞了很是愉悅。佟瑞左手被她挽著，右手便自然地伸出去，拉住迎了上來的方如，也親密地挽住她的臂彎：“方姐，這蜜月度的，如何呀？”方如故意帶些羞澀的一笑，或許她是真的帶了些羞澀，但這羞澀在那張半老徐娘的臉上的皺紋上展現出來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讓人覺得有做作的嫌疑。她看著王強說：“滿意，十萬分的滿意。想不到我死了個經常不歸家的老公，還能遇到我命中所屬的真心人。有個詞叫少年夫妻老來伴。想不到我守了大半輩子活寡，晚年了才享受到什麼是有人相伴的滋味。說來這都得感激佟瑞，如果沒有她，我方如沒那麼容易走出來，二十幾年的婚姻，雖然名存實亡，但二十幾年呀……你們想想……”說著抹著眼淚。如果換作以前，佟瑞肯定會早就跑過去，好生安慰一番，說不定還會為她流下一汪同情的眼淚，再陪著她一起痛苦。但此刻，她疲憊的心隻想好好看戲。想起從前，方如確是傷心的，不然作為一個人到中年的成熟人，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流出眼淚的，但此刻流的眼淚越多，越像在向眾人秀她過去有多失敗，再加上王強也在，為過去流淚好像有點傷他的麵子。方如暗暗留意，發覺大家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除了英姨臉上現出些愁苦的同情外，其他人都有些木然，她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於是擦了擦眼淚，一把抓住佟瑞的手，雙手捧在手心的樣子：“佟瑞，我一直想要好好感激你，一直沒機會沒時間。但你對我的好，我可是每天每時每刻，時時都會記起的。還有你那兄弟小安，要不是他做了月老，我可能也沒法和王強走到一塊去。可是，我們竟恩將仇報……馮龍！叫你找小安舅子，你到底找得怎麼樣了？”馮龍早已掛斷電話，雙手背在身後，筆直地站在一旁候著了，見母親提到自己，忙搭上話：“打聽到一些消息，但不大方便在這裏說。希望佟瑞哪天有空，能坐下來好好聊聊。”方如打鐵趁熱地說：“佟瑞，明天來我家吃飯怎麼樣，到時我和王強出去，你們在家裏也方便閑談。要不，馮龍你訂個酒樓。我跟你說啊佟瑞，這事可不能拖，我多麼想早日找到小安，當麵跟他道個歉，然後再還他那份媒人禮……”一旁的王強忙添油加醋：“是啊，這件事不完成，方如老是念叨，每晚睡前都要說上一次，覺都睡不好呢。”真個是婦唱夫隨哦。小安出事的時候，你們有這份熱情的萬分之一，或是至少不要拒他千裏之外，那才是患難見真情呢。佟瑞不屑於揭穿他們，便陪著他們演，也愁眉苦臉地說：“我何嚐不想找他回來，但又能從何找起呢。”方如一抹眼淚，又說：“不用你找，馮龍認識的人多，已經在全國範圍拚了命兒找了。馮龍還請了私家偵探。馮龍你說是不是？你倒是說啊，跟你佟瑞姐彙報一下進度和情況呀。”佟瑞有些暈頭，自己是王媛媛幹媽，方如是王媛媛後媽，然後自己的兄弟小安是王媛媛的舅舅，自己卻又是方如兒子馮龍的姐姐……方如呀方如，你這關係拉的，是要鬧哪樣呢？好吧，她說舅舅，就舅舅，她說姐姐，就姐姐吧。又有什麼所謂呢。是否無聊了些，較真起這個來了。馮龍說：“佟瑞，明天找個時間，喝杯茶，跟你彙報一下查到的情況吧？”佟瑞猶豫著：“明天，可能沒時間……”馮龍說：“不要緊，我就你的時間。”大忙人馮龍要就她的時間？印象中他馮總可是坐著飛機到處飛，各種會展各種應酬，忙得住在他家也難得見上他一麵。方如在一旁插嘴：“佟瑞，明天要去哪兒？讓馮龍送你去呀，剛好他這幾天放年假。”說著小心地避開佟瑞，給馮龍使眼色。佟瑞不用看都知道她的意思，忙一口回絕：“那哪行，馮龍那麼大一個公司運轉，哪能陪我這閑人耗著。”方如接口說：“他放假來著，反正在家閑著無所事事也無聊，對不馮龍。”馮龍誠懇地說：“佟瑞，小安不在，就讓我做一次你的免費司機吧。”佟瑞為難地說：“很榮幸能坐你的車，但明天我要去處理些私事。”華安適時插嘴：“馮總，明天我會陪嫂子去。”馮龍隻得說：“那後天吧，我再過來。”從佟瑞進來，便一直是馮龍母子唱主角，此刻看他們敗下陣來，眾人不由都有些幸知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