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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身之本(1 / 2)

“我哪有。”大紫背對著她,輕輕地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試圖不讓佟瑞聽到。分明看到她紅彤彤的臉頰上,那兩行在陽光下透明卻發著亮光的晶瑩。佟瑞忽然停住了腳步:“我不去了。”大紫頭也不回:“快趕路吧。不去,不看到他母親,你又哪能放得下。”佟瑞踢著腳下一塊圓滾滾的灰色石頭,心裏猶豫不已。再糾結間,大紫的身影已翻了一個小山丘,不見了。咬了咬牙,把那顆石頭踢了出去,在那石頭骨碌著往小山丘下掉的時候,佟瑞撥腿追了上去。經過幾戶人家,又翻過兩三個不大的小山坡,一座有些破舊的小竹樓,看得出明顯的修理過的痕跡,吃力地順著小山坡的坡勢,勉強支撐著。從小山坡較低的這邊看上去,搖搖欲墜的感覺。屋旁兩棵僅剩了幾片破敗枯葉還在風中飛舞的樹間,係了一條用植物的藤蔓絞纏而成的粗繩,上麵搭拉著兩件甚至積了一層薄薄灰塵的破舊衣服,想是當時洗盡晾曬在那,然後久沒收回的。門前一把小竹椅,椅前放了一隻塑膠盆,盆裏鋪了一層掰下來的玉米顆粒,旁邊的沙土地上,堆放著幾隻玉米棒子。再不遠處,幾隻麻袋重疊著,用繩子拴著的袋口,露出一些玉米棒子的頭。再過去的一張一米多高的樹樁上,放著一大袋子蒜頭,和一隻看起來還很嶄新的大塑膠盆子。一個肥壯的身影,從她的手上,可以看出皮膚很是白晳。正背對著佟瑞她們站著,雙手不知道在鼓搗著什麼,聽到聲響,轉過身來,一張女版雷仕同的臉,映入佟瑞的眼簾。“天呐!”佟瑞低叫。雷媽掃了她們一眼,又專心對付起手裏的東西。佟瑞這才看清她手裏拿著的是一根灰色的枯樹頭,看起來已有些腐爛了,上麵沾著的泥巴和木屑瑟瑟地正在往下掉,她那雙特大號的已經殘舊得看不出顏色的男式球鞋上,很快便覆上一層層灰黃。她認真地用力掰著,鍥而不舍,嘴巴微微地張著,舌頭抵在兩唇中間。腐爛的部位很快被她連掰帶拍還抖弄了個幹淨,裏麵木頭的部位看起來有些堅硬,她咬著牙用力,抓著邊上的一個V形缺口,試圖把那些木質撕開。忽然“嗒”的一聲,木頭竟然真被她撕開了,掉到地上。裏麵滾出一條圓滾滾的蟲子,有些透明的淺褐色,有點像黃色的痰凝固了的樣子。肥美的蟲身在地上滾兩滾,立馬滾上了渾身的泥巴。雷媽嘴裏發出一聲怪叫,急速蹲了下去,用手指捏起蟲子,在一片玉米葉上甩打了幾下,蟲子受了痛,扭得更厲害了,像一串鼻涕的樣子,佟瑞覺得有點惡心,她要這蟲子幹嘛?喂雞麼?剛才過來的時候經過一個不大的雞棚,裏麵積的雞糞應該蠻厚的,夾雜著上午剛下過的雪,散發出難聞的味兒。沒想到嚇人的一幕發生了,雷媽又再甩打了兩下,仰起頭,佟瑞便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蟲子被她的手指捏著,活生生地送進張開的大嘴巴裏,蟲子身上甚至還沾著幹燥的泥巴,隻看到它那有些細長的褐色尾巴扭動著,消失在嘴角邊裏。雷媽迫不及待地合上嘴巴,美美地咀嚼了起來。“哇!”佟瑞扶著旁邊被攔腰砍掉的樹樁,早上所吃下的所有東西,悉數吐了個一幹二淨。酸臭的味兒,引來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幾個母雞,咯咯咯地叫著,瘋狂地啄食著佟瑞的嘔吐物。佟瑞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直至身上抵到另一個樹樁上才站定。卻又見到雷媽在那碎了的木頭堆裏又再扒拉出一條較小的同樣的蟲子,興高采烈地急切地放進嘴裏,饑餓地兩下咀嚼,便咽了下去。看到她喉嚨的蠕動,想像那團稀巴爛的東西順著她的食道滑落,佟瑞又是一陣惡心,強烈的抽搐,胃裏卻實在已沒什麼東西可吐,隻吐出來淡黃色粘稀的液體,胃裏還在翻江倒海地折騰。大紫跑過來扶著她,撫拍著她的背:“夫人,你該不會是有了吧?”佟瑞豎起手掌搖擺著,嘴裏已說不出話來,又吐出一口拉著絲線的口水。“哎呀,你又在吃蟲子!”小山丘上出現一個大媽的頭,片刻間大媽已跑到跟前:“我說蒙蒙,你還不快些掰,酒樓裏今晚等著要這些東西呢。真是的,什麼事都不能叫你做啊。”雷媽好像有點怕這個大媽,忙丟了木頭,過去坐在椅子上,抓起玉米便掰起來,眼睛卻還時不時瞄著那堆木頭,好像期待那裏麵再鑽出幾條蟲子來。大媽在木樁邊上坐了下來,拿起蒜頭,掰起蒜米來。“阿軍媽。”大紫上前叫。大媽仔細看了看:“呀!怎麼是大紫!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就沒看到你們,嗬嗬,老了,眼睛都花了。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貴客呀!”說著人已站了起來,期待地看著大紫。大紫說:“呃,雷老板那邊沒任何的消息,你先別激動。我是帶我這客人隨處走走,經過你這兒啦。”“哦。”大媽臉上現出明顯的失望,重又坐下來。臉上的熱情消失不見,換上了你們哪涼快哪去的冷漠。雪,在這時下了起來,紛揚著,並不是很大。小點的小雪花,散漫地飄著。大媽望了望天,罵了句什麼,大概是說天氣不好吧。大紫訕訕地走了過去,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了一條不大的,看起來頗為普通的人參:“阿軍媽,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幫我把這條人參交給我的婆婆。我知道她身子骨不好,如果說是我拿的,她不會要的。所以,你能不能,就說是你送的呀?”阿軍媽抬眼看了看那條人參幾下,並不說話。大紫又從提著的包裏,掏出一條硬梆梆的東西:“阿軍最喜歡吃的海參,就送給阿軍媽你了,希望你不要嫌棄。”阿軍媽又抬眼瞟了一下,還是不說話。大紫又掏出一根,賠著笑:“成雙成對,才是好事。”阿軍媽這會抬眼,卻是掃了大紫幾下,又低頭掰起她的蒜米來。大紫愣了一下,一咬牙,把手裏的包放在蒜頭袋子邊,看起來比那大袋子蒜頭,還要多了:“阿軍媽,你咋還是這麼不愛笑呢,我剛才不是和你鬧著玩嘛,你看,我整袋子都拿過來了,我呀,就知道阿軍喜歡吃,就提了這麼一袋子,讓阿軍吃個夠……”阿軍媽這才喜形於色:“呀,大紫妹子,你呀,就是客氣。我呀,怎麼好意思要你這麼多東西。”大紫說:“沒事,誰叫我有求於阿軍媽你呢。”說著把樹樁上那根不是很像樣的人參,往阿軍媽麵前推了推。阿軍媽說:“你哪來的人參?”大紫說:“溫老夫人做壽那天,她賞的。”阿軍媽說:“真?你呀,就是傻,人家都不認你呢,你還巴著給人家送那麼多的東西。”大紫不說話,隻可憐巴巴的看著她。阿軍媽進到竹屋,拿出一隻竹籃子,打開來,裏麵整齊地放了一疊子年糕,有魚的形狀和元寶的形狀兩種。阿軍媽把人參用紅布包了,放在那年糕上麵:“剛好我明天要去給她送年糕,你真是趕得巧。”大紫喜上眉梢,高興地一鞠躬:“謝謝阿軍媽。”阿軍媽努了努嘴,示意她在樹樁上坐下,又看著佟瑞:“這位是你什麼客人,沒聽說過你還有什麼朋友呀。看這位小姐穿著,又是個城裏人啊。”說著又站起來,手在樹上掛著的舊布上抹了抹,又進竹屋裏,端出一張小竹椅,用布抹幹淨了,熱情地請佟瑞坐下。大紫不知道怎麼介紹佟瑞才好,一時看著佟瑞,說不出話來。佟瑞撫了撫胸前,順了順食道的那口氣,自我介紹說:“我是雷老板親戚,跟著來玩的。”“哦……雷老板親戚不都在這麼……你是,溫老夫人那邊的?”阿軍媽問。佟瑞點點頭,管他呢,雷仕同不是叫溫老夫人媽媽麼,那自己作為他的老婆,是溫老太的親戚,也沒錯啊。阿軍媽為自己猜對的小聰明而高興,釋然地說:“我就說嘛,溫老太才有這麼高貴的客人,一看就跟咱農村人不一樣。”大紫不知道說什麼好,便走開了,走到雷媽旁邊,蹲下來幫她掰玉米顆粒。雷媽看了看她,給了她一個笑容。“哎,你是貴客,別髒了你的手。”阿軍媽阻攔著。佟瑞已拿起一顆蒜頭,剝著皮:“沒事,我閑著也無聊。”一邊小心地避著指甲油塗層。散漫的小雪花,調皮地飄了一會兒,卻又停了。微弱的陽光漸現。佟瑞偷眼望了雷媽一眼,卻見她趁著大夥都在忙乎自己手上的活沒注意她,快速地抓了一把生玉米顆粒,放進嘴裏咀嚼著,臉上現出小孩偷吃到糖果般的滿足表情。阿軍媽一聲無意的咳嗽,她又嚇得趕緊低下頭,勤奮地加快手中的動作。生身之本淪落至此,雷仕同啊雷仕同,再大的深仇大恨,是否也可以放上那麼一放?她若已不再愛你拋棄你,又為何還在這個小竹屋裏苦苦堅持?大紫忽然說:“呀,蒙蒙手指長凍瘡。”阿軍媽無奈地說:“是呀,所以才沒讓她剝蒜米,又少了一項收入呢。這年頭,隻有雷家的錢好賺,你說,她怎麼偏就跟雷家有這瓜葛呢?”大紫沒應答,從棉襖裏掏出一支凍瘡膏,抓著雷媽的手塗抹。末了把凍瘡膏交到她的手心裏,意思是送給她了。雷媽嘻嘻一笑,把凍瘡膏收進棉襖裏。阿軍媽頭也不抬,手裏的活繼續著:“我跟你說啊,大紫,等會客人嫌那玉米有凍瘡膏的味兒,我可唯你是問呀。”大紫也嘻嘻一笑:“那客人要是吃出玉米有爛瘡味,豈不是更不好。”阿軍媽抬眼瞄了她一下:“就你那嘴皮子兒會說。哎呀大紫你說,我男人當初怎麼想的,人家奇伯都不管這茬了,他還巴巴接了過來。你說我養著這蒙蒙吧,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怕有朝一日她得勢了,跟我秋後算帳。你說啊,這何時是個頭啊?胃口還大得要死,養她一個,我都可以養多幾個崽了。”大紫說:“主子的心思,我們作為下人的,又怎麼能猜得明白呢?阿軍爸既然叫熬著,你便熬著唄。子不嫌母醜,說不定哪天雷老板突然間就醒悟過來,三跪九拜地來迎呢?”阿軍媽說:“承你貴言,托你洪福,但願我能捱得到那一天。哎,你說,那雷老板怎麼這麼恨她,難道她真的做了什麼對不住雷家的事?還是說她真的是雷家的掃把星。”大紫抬頭看了看雷媽,雷媽正若無其事賣力地幹著活,大紫說:“你可別亂說。誰都可以不要,哪有人不要娘的,雷老板一時半會想不開而已。要不你男人怎麼會交代你一定要照顧好。聽男人的話,總沒錯兒。”阿軍媽說:“我男人傻唄。要不是他在外麵打工,我家早被她吃得窮死了。”雷媽追著她的話音說:“窮死了。”阿軍媽瞪她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