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瑞歎息一聲：“你別誤會你媽媽。誰養小孩不辛苦？你媽把你養這麼大，每月這麼些生活費，是她應得的。還有，她把你嫁給雷仕同，還有一點就是看中雷家能給你好的生活。唉，換作我是你媽，在那樣的環境，與其把你嫁給吃了上頓沒下頓，動不動犯點小錯還要受罰的人家，我也有可能寧可把你嫁進雷家的。”小紅聽了，想了想：“是嗎？這一點我倒是沒想過。我還小不是很懂這些，我隻是一直以為她要把我賣掉。”“賣掉？兒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你將來做了媽媽自然就知道了。”佟瑞說：“那天我們離開四川的時候，你媽哭了呢。”小紅說：“我沒留意，我那時很厭惡她，隻想離開她。你這麼一說，我又有點想她了呢。隻是她哭什麼啊，我又不是不回去了。”佟瑞說：“牽掛你呢，怕你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沒個關照，放心不下你呢。所以呢，你不能說她不在乎你，眼裏隻有錢那些了，你誤會她了知道嗎？”小紅咬了咬下唇，說：“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混出個樣子，給她看。”佟瑞點了點她的鼻頭：“也是給柴哥哥和小斜看，不讓他們看低了。”小紅興奮地點頭：“是的是的。”又撲進佟瑞懷裏：“謝謝你，大姐。”佟瑞摟著她：“謝什麼呢。你這一聲又一聲大姐叫的，我都把你當親小妹了呢。”馮龍很快便給小紅安排了學校，連宿舍什麼的都安排得妥妥的，還給她配置了電腦，連上網絡。全宿舍的人都很喜歡小紅，因為能蹭她的網絡。連帶著附近的宿舍都過來蹭網絡。小紅白天上班，晚上上上網，周六周日則到馮龍工廠的車間裏，跟著生產主管，做生產安排的實習。馮龍的生意不錯，周六日基本上都是加班的。職位說是生產部實習助理，但小紅還是經常上生產線，跟著那些員工學習組裝知識，了解手機構造。有時則幫著做報表，甚至做到月朗星稀才歸家。馮龍的分工廠，在佟瑞的幫助下，順利地建成了。馮龍說：“想不到你這小紅妹妹，和那位夏小姐，是兩種類型啊。我現在在你麵前表態，隻要她一畢業，這個員工，我馮龍要定了。”佟瑞笑笑，有些尷尬。夏悅梔這扶不上牆的，王強後來給她又找了個工作，誰知道她過去不上進不說，還經常耍大牌，拿王強壓那老板，當然沒多久便又被人找了個借口炒了出來。她都不知道怎麼勸說她的老三好了。偏偏趙逸雲又說她不想讀書了，這個暑假就要出來找工作。那就等暑假吧，再給兩人找個工作，也好讓趙逸雲看著點夏悅梔。這老大當的，真是操心。要是她們都像小紅那般乖巧上進就好了。小靈兒生了個兒子。佟瑞去看的時候簡直驚呆了。隻見窄小的房間，開著一扇小得不能再小的窗，如果那能算窗的話。老鼠砰砰砰地打那經過，大白天的還敢從那小窗鑽進來，探頭探腦，如果屋裏不開燈的話，那老鼠會以為是晚上。一盞小小的節能燈，發著勉強能看到東西的光。滿屋晾滿寶寶的衣服，散發著一股久晾不幹的黴味。寶寶又拉屎了，小靈兒正在狹小得隻容得一個人進去的廁所裏的蹲廁上，架上一隻洗澡盆，手忙腳亂地幫他清洗屁股。空氣中便彌漫上一股新鮮的屎味兒。小靈兒不好意思地：“佟瑞，你將就著在床沿坐下吧。”佟瑞提著大包小包的，不知往哪擱好，一時尷尬：“沒事，我站站就可。”還沒坐別人床沿的習慣。早知道少拿些玩具，多帶幾套衣服就好了。小靈兒兩下把孩子洗幹淨了，兩手插在他雙腋下，把他架了出來，佟瑞忙抓起擺在床上的一件破舊純棉T恤，迎著他包了上去。小靈兒手腳麻利地把他兩下清擦，抓起旁邊另一件幹爽的舊T恤，把小孩一包，又不好意思地說：“這天氣，幾天的衣服都沒幹。沒法子，隻能將就著穿我的衣服了。”寶寶在舊T恤裏舞手蹬腳地，發出不舒服的抗議聲。佟瑞在自己帶來的袋裏一陣翻找，找出來一套新衣服：“穿這個吧。這天氣，等不及清洗了，剪了標簽穿上吧？”小靈兒把寶寶塞進背帶裏，綁在背後：“不用。你怎麼那麼客氣，帶這麼多東西過來。你看，我這小房間裏都快被你堆滿了。”佟瑞說：“哪有那麼誇張，就是帶了些寶寶玩具，奶粉，和幾套衣服。”一邊往褲腿上擦了擦手，有些不自在。小靈兒給她倒了杯白開水，又從床下摸出一隻很舊的小凳子：“你將就著坐一下吧。”小靈兒在床沿坐了下來，雙手便去抓緊湊著床擺著的桌上的東西，佟瑞這才看清那是一些小彈簧。佟瑞說：“這些東西，幹嘛的？”小靈兒一邊快速地安裝著，一邊說：“小手工呀，弄些幫補家計。今天要去給他爸爸送飯，所以得加緊時間弄，不好意思，你來都沒能好好接待你。”佟瑞說：“沒事，我幫你。”說著抓起一隻小彈簧。小靈兒說聲“別”，見佟瑞已拿著彈簧，隻得從桌子底下摸出一條毛巾，拿過佟瑞手裏的彈簧，把她手上的黃油抹去：“這個太髒，並且，你也不知道怎麼安裝。來者是客，你就給我好好地坐著，咱們聊會兒天吧。”她身後的寶寶忽然哭鬧了起來，原來是玩具又掉了。她彎腰撿了起來，又塞到寶寶手裏。寶寶還是哭鬧，她就站了起來，半彎著身子抖動著哄他。手裏的活兒卻是不曾停止的。佟瑞說：“你放他下來，我來抱著他吧。”小靈兒說：“不行，你搞不定他的。這段時間有點拉肚子，等下弄你一身，就不好了。”佟瑞隻得由著她，看她如此忙亂，卻幫不上忙，有些愧疚。“你怎麼租這樣的地方？你男友家不是很有錢嗎？我還以為你請著保姆做著少奶奶呢。沒想到境況這麼差。”佟瑞說。小靈兒苦苦一笑：“他家的錢是他家的，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孩子出世到現在，他奶奶都沒來看過他一次。更不要說給他請保姆啦。不過，不要緊，現在是個難關，我們渡過去就好了。將來他爸爸出來工作，就好了。我生孩子什麼的，花了不少錢，現在又不能去上班，當然得省點兒花。所以，就這樣了，讓你見笑了。”佟瑞說：“說些啥呢，誰都有個難過的時候。我當年剛來深圳的時候，住地下室，比你這寒磣多了。最緊要是心態，保持樂觀的心態，去努力，你就能走了出去。”小靈兒說：“你說得對。我現在就是在捱這個難關。”佟瑞環顧四周：“聽說你男友是公子哥們出身，他也會住這樣的環境？”提到男友，小靈兒甜蜜地一笑：“他呀，當然是受不了，抱怨多多。還不是為了我們母子倆，他說忍忍，嗬嗬。”佟瑞說：“天天回來？”小靈兒說：“當然不。學業緊，加上我也不想小孩吵到他，就讓他每周日才回來。最近要考試了，他緊張得跟什麼似的。這不，上周日就沒回來。不過，今天就能見到他了，我們母子倆等下要去給他送飯。每周三他比較有空，所以我們約定這天由我做些營養餐送過去給他補補。我跟你說哦，他學校住宿環境可好了。三個人一個房間，各有電腦位置呢。”佟瑞看著她喜氣洋洋的樣子，心底裏卻湧起了深深的不安。這不安來得莫名其妙，佟瑞也不知道從何而起。隻是看著小靈兒這樣一彎一伸地又哄小孩又做手工的，真心替她覺得心酸。這樣的愛情，美嗎？為何看起來總隻是小靈兒在付出？佟瑞原本是很羨慕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的真愛，但看小靈兒這樣甘之如飴的樣子，這樣的愛情給了佟瑞，佟瑞卻是不稀罕的。愛情，是雙向的。一方愛另一方太多，付出太多卻得不到響應，那終是會出問題的。小靈兒抬頭一看牆上嗒嗒嗒走得巨響的老式時鍾，忽然大叫一聲：“哎呀，我得去炒菜了。”佟瑞說：“別炒啦，你帶個小孩的多不方便。我帶你出去外麵吃吧。”小靈兒說：“肉和菜都買回來了，放著等下就不新鮮了。是給我男友做飯盒呢，你就等下，等下就好。”佟瑞很想說“我幫你”，但出於對做家務的厭惡，還是忍著不說了。跟著小靈兒踱到她所謂的廚房，如果那還能稱作是廚房的話。那原本應該是一段小走廊，架上一隻爐灶，小靈兒背著小孩進去，小孩便幾乎被她夾在牆上了，更是不舒服地反抗著，尖聲哭著抗議。小靈兒一邊身體抖動著哄他，一邊快手快腳地洗菜切肉。小孩開始還隻是哼唧著抗議，後來簡直是掙紮著要從她背上下來了。佟瑞忙跑過去又在自己帶來的東西中一陣快速翻找，抽出一隻烏龜，一按開關，它的頭便一伸一縮的很有節奏感，那眼睛上安著的綠色燈也一明一暗的。當寶寶拿到這隻玩具時，顯然被驚呆了，一時半刻就那麼拿著，好奇地看著。小靈兒得以暫時的安寧，快速地架鍋，燃火。菜下鍋時的聲音又把寶寶嚇到了，他把玩具一扔，震天地哭起來。佟瑞彎下腰去撿了起來，抹去那上麵沾上的油汙，哄著寶寶。寶寶很可愛，在小靈兒邊炒邊哄的晃動下，看著佟瑞搖擺著手裏的烏龜，一下便止住了哭聲，把手放在嘴裏，好奇地看著。終於做好菜了，小靈兒把它們小心地裝進飯盒裏，用心地碼得整齊又漂亮。又從旁邊的小鍋裏，把那小鍋濃湯，倒在湯盒裏。又用溫水把那鍋衝了一遍，把這衝鍋水，自己喝了。笑笑對著佟瑞說：“這個湯底，不要浪費了。”佟瑞表示理解，幫她拎著飯盒出來。這一出來，被那氣味兒嗆的。所謂廚房，連一扇小窗戶都沒有，炒菜所產生的油煙，便全都湧到房間裏，和黴味兒糾合在一起，說不出的又酸又悶，再一聞，好像剛才那屎味兒還沒散去。佟瑞憋著一口氣，衝到門前，把門打開了，那被禁閉許久的氣味兒一下湧到了同樣狹小的走廊上，這才感覺順了點氣兒。佟瑞不由得抱怨：“你怎麼也不把門開著。”“這兒租住的人挺複雜的，開著門不安全呀。”小靈兒拍著背後寶寶的屁股，倒是很歡快地說：“寶寶，咱們打扮漂漂亮亮的，見爸爸去羅。”在那一排排晾著的衣服裏挨件摸過去，總算挑到一套比較幹的，但還是皺著眉：“這件最幹的了，怎麼還是有點濕。”佟瑞過去拿在手裏，軟軟的，些許粘糊感，確是還沒幹透：“要不，還是穿我帶來的新衣服吧，不會髒到哪去的。好過穿這不幹的呀，你不是說寶寶最近有點拉肚子麼，那是你涼到他啦。”小靈兒猶豫了一下，把寶寶打扮得漂亮讓他去見爸爸的想法占了上方，便點頭答應了。佟瑞幫著給寶寶套上衣服，果然，高價錢買來的衣服，穿上了顯得寶寶更加可愛了。衣料很是鬆軟舒適，寶寶也表示出很是喜歡，小手一直去摸胸前繡著的一隻小公仔，臉上現出快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