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便是其中一位。他除了在“放光芒”打打雜外，還幫著打理著兩三個大廈的出租生意。安國柱之前也爭取過出租生意的打理，但據說隻有資格老的員工，才能兼職房屋出租生意的管理，多賺上幾份工資。老田其實並不老，四十多歲的樣子，軍人出身的他總是身板子挺得筆直。有時在“放光芒”，也就充當個生意好時服務生忙不過來時幫忙拎拎熱水壺，抬抬紙巾箱的打雜角色。安國柱之所以會對他有所印象，是因為剛來“放光芒”之時，其他同事都很冷漠，有的甚至連洗手間在哪都懶得告訴安國柱，任由他自己去摸索。而老田是他踏進“放光芒”之時，第一個對他表現了熱烈歡迎的同事。還記得老田當時拍著他的肩說：“兄弟，我沒啥資格，隻是在這裏打雜的。但是我呆的時間長，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吱聲。能幫上的，作為老員工，對你這個初來乍到的新員工，是義無反顧的。”當時安國柱感動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後來有什麼事，他卻是不找老田的。因為他遇到的問題，不是老田這個打雜的熱心同事所能解決的。想想這一路走來的辛酸，還差點為此搭上了卿卿生命，“放光芒”裏唯一讓他覺得感激的，唯有老田一個。安國柱一直在等著大老板找他，等著想象中飛黃騰達的那一天的到來，但是幾周過去，一點動靜都沒有。大老板該不會貴人事忙，把他給忘了吧？倒是老田，這天臨下班前湊過來說：“明天我休息，你上班時間又那麼自由，要不你來我家，我做飯請你吃一頓，表示感激？”安國柱愣住了：“感激什麼？我對你心存感激就倒是真的。你還記得嗎，我剛來時你說以後有什麼困難就找你，幫得上就幫。對於一個陌生人，你有這份同事之情，我真的很感激你。”老田說：“哎呀，你說這個啊？哈哈，我對所有新來的新人，都說這同樣一番這樣的話呀。我呀，在這放光芒呆久了，熟悉了，新人有問題，我這個老人當然有責任有義務去幫助啊。不過，呆在這裏這麼多年，想不到會看走眼，更想不到你有這麼大本事，能拯救放光芒……”安國柱落寞地說：“別提了，已經過去的事了。還是該幹嘛幹嘛，差點連命都搭上了，想不到還是得繼續過這樣的生活。”老田哈哈大笑：“怎麼，大老板沒了下文，你心生抱怨了呀？這不，我老田怕你不開心，特意在家裏設宴款待你。怎麼？嫌棄啊？不想來啊？”安國柱失落地說：“不是。你這麼熱情，我是打從心底裏高興……好吧，明天我去。”坐了十幾分鍾的公交車，兩三站的樣子，屁股都還沒坐熱，便到了。老田給的地址實在太好找了，就在長安最繁華的地段，簡直是比“放光芒”的地段還要好。老田幫著打理這幢巨大的物業，自然也就寄住在這裏。這是幢看起來有了些年頭的歐式建築。安國柱邊走邊看，無論是四周的繁華，還是它占地的麵積，拿來再開一家“放光芒”，那都是綽綽有餘，說不定生意還要比“放光芒”還要好。安國柱心裏暗暗度量，等下進去探個究竟，看這房子現在是在做著什麼用途，如果隻是一般的出租成辦公樓之類的，那他要勸大老板把它建設成第二個“放光芒”，當然，最好是能讓他做上老大……前提是，他能見上江湖中隻聞其聲不見其影的也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神秘的大老板。老田像是早在等候他，還未及他舉手敲門，門便自己開了。老田正站在拐角處，向他微笑著招手。安國柱進了門，拐了個角，嚇了一大跳，這哪是普通的辦公樓或是公寓，這裏別有洞天，簡直是一座鬧中取靜的世外宮殿嘛。到處，是奢侈到極致的裝飾。入眼處，歐式建築圍攏著的，是一個假山噴泉，奇花異草，珍禽走獸的巨大花園。陽光普照下，衣著統一的園丁和提著采花籃的女孩，正在辛勤地勞作。老田拉著他，通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個大廳前。富麗堂皇的裝飾，這分明是富貴人家的住處。讚歎之餘，安國柱的心咚咚直跳，這可比鍾熙蕾的婆家，看起來還要富有的樣子。而鍾熙蕾婆家，是安國柱迄今為止自認為見識過的最豪華家庭了。想不到大老板光是這麼一處私人住宅，就裝修成這麼的大手筆，可見他真的不是普通的一般人物。慢著，他會不會就住在這裏？安國柱看著前方領路的老田，心裏越發驚喜，隻是不敢表露出來，壓抑著。客廳寬大的入門處，各豎了兩顆一米八左右的玉石大白菜，老田哈哈大笑：“讓你見笑了，我老田是種地出身，所以偏愛這最普通最便宜也最能救命兒的大白菜。”安國柱聞言，失落感頓生。玉石是好玉石，這兩顆大白菜也確實栩栩如生，但始終還是老田的品味，透著土氣啊。隻是，老田隻不過是個打雜的，怎麼這麼有錢。看來大老板待老員工不薄。再往裏走，漂亮的瓷器，兩排兒在道上排開。有仕女，有大漢，有仙桃，有猴子，甚至有一個妖嬈的女子，安國柱湊近了那用綠色玉石刻著的說明，上麵寫著：清代，白骨精。安國柱縮回了手，連說明都用上好玉石雕刻，看來是真古董。老田又是爽朗大笑：“哈哈，安國柱，你盡管摸，要是摸壞了，算我老田的。要是看上那麼一兩個，雖然都是我最愛的，但我都可以送你。”安國柱說：“老田，看不出你這麼有錢啊。我要是有你這些古董，是絕對不會去放光芒幹那掃地的活兒的。”老田哈哈一笑：“你小子，我隻不過拿過一次掃把，還是一位客人不小心打碎了的玻璃杯，你都能記到現在，嗬嗬，真有你的。”看他現在這般大氣的樣子，光是這些古董，所值的價錢，怕都能買下一個“放光芒”了，誰又難想像老田在“放光芒”地卑微地打著雜的樣子？看來“放光芒”真是臥虎藏龍，謎一般的存在。在客廳裏坐定，並沒有人來奉茶。老田也不泡茶，隻是說：“現在還不是飯點，咱們到我的陋室裏聊聊，喝上一杯他們說的什麼，貓屎咖啡如何？”安國柱說：“有其它的嗎？貓屎，始終別扭，喝不下。”老田哈哈一笑：“時下流行嘛，很貴的呢。”忽然清了清喉嚨，發出一聲怪異的“嗯呐！”安國柱便覺座位輕搖，不一會竟整個緩緩升起。他和老田兩個，在各自的座位上，竟像被罩上了一個巨大的玻璃罩電梯，緩緩地上升，升到二樓高的地方，終於停住。從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景物有點熟悉。如果他沒記錯，這是剛來時的路，是一樓，那裏還有一大幅巨大的浮雕作品。有整幅的《最後的晚餐》，也有單獨的維納斯，蒙娜麗莎等等，他在經過這兒的時候，還想駐足細細觀賞來著，為了跟上老田的腳步才放棄。這大抵是整座花園裏，較為偏僻的一角了。因為偏僻，反倒能把大半個花園，盡收到眼底。隻是，他記得極為清楚，這裏是一片乳白色的浮雕呀，怎麼會有這麼大片的落地玻璃窗自己所沒看到的？再看看對麵，是一隻巨大的鐵籠，那隻金色的獅子，正在裏麵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難道一個花園裏，有兩個這樣的角落？及至他看到再遠處，那個他來時經過的拐角，他更加確信，這個位置就是浮雕所在的位置。他還暗暗記下周圍的特征，打算等會走時再去順便欣賞一下浮雕呢。位子止住了慢慢上升的姿勢，穩定了下來。安國柱低頭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樓下那些古董們，靜靜地立著，自己就正懸空在它們的上方。這麼一看，不由得抓住了沙發的扶手。老田又發出短促的“哈哈”兩聲，一隻開水壺，和一套精致的咖啡杯，便像被一隻隱形的手托著般，緩緩地向他移了過來，在他麵前一米左右處停下了。安國柱看得呆住了，這是個什麼情況，變魔術嗎？老田解釋說：“這是最新的聲控技術，日本和德國引進的，怎麼樣。”說著腳一伸，整個人站了起來。“老田！”安國柱驚叫，這雖才一層樓高，但這不單摔下去傷到哪不好說，還有下麵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們……隨著他這一聲喊，老田卻是穩穩地轉過身來：“什麼？”待看到安國柱張大的口和驚愕的表情，老田像是才反應過來，伸腳跺了跺地：“這是玻璃，透視度極高的鋼化玻璃。沒事，這個沒事，你下來踩踩就知道了。想不到你連這個都沒見過，我都玩膩了，這新鮮勁兒一過，我都膩了，想換其它的了呢。”在他目光的逼視下，安國柱伸出腳尖，探了探，確是實實在在能碰觸到的玻璃。但他還是小心翼翼：“我摔下去無所謂，砸壞下麵隨便一隻古董，我都賠不起啊老田。”說到後來苦往上湧，又有些苦哈哈的。老田說：“沒事沒事，我都說了砸壞了算我的，算我的。你要喜歡哪個，帶走，帶走。”安國柱說：“老田，這些古董真是你的？”老田驚訝：“是我的呀。”安國柱說：“假的？模擬的？”老田說：“貨真價實，如假包換。下麵那幾個，可以買下放光芒。”安國柱更加苦哈哈了：“你咋這麼有錢呢？”老田說：“我這叫有錢？我這算有錢？每年那些送出去的錢，可以買下好幾十套這房子了你曉得不，那才真是錢。”安國柱聽得雲裏霧裏。香氣四溢中，老田招呼著他：“上等鬆露加可可。不好意思，我小時候家裏窮怕了，現在對甜簡直是癡迷。你要是不習慣，給你泡上一杯普爾？”安國柱搖搖頭，接過老田遞來的熱氣騰騰的可可，喝了一口，忍不住又再喝一口，香，嫩，滑，夾雜著絲絲入微毫不生膩的甜，好喝得扣人心弦動人心魄。一杯已盡，安國柱遞給老田空杯，咂巴著嘴巴說：“還有沒？”老田說：“可可雖好，可不能貪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