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佟瑞關心小靈兒，幫助她，或許，她就不會著了雷仕同的道了。因為來了一名有流產先兆的孕婦，佟瑞原本定在十點的手術，調整到了八點。醫生過來按壓摸索了一番，便安排著把佟瑞推進了手術室。小靈兒揉著惺忪的睡眼跟在後麵，被擋在了手術室外麵。手術很成功，那塊頑固的還不願離去的肉，在女醫生溫柔的動作下，被幹淨利落地清除掉。女醫生一邊和佟瑞聊著天，女兒多少歲，讀什麼樣的幼兒園，平時喜歡吃些什麼，喜歡蕾絲裙子對吧……成功地轉移了佟瑞的注意力，因為回答這些問題，佟瑞實在答不出便靠編，心裏暗暗對這個男胎說，幸好你聰明，早一步離去，否則，攤上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還真有得苦受。在佟瑞還沒感覺到痛，大約半個小時後，女醫生仰起頭，抹了把汗：“好了。推出去吧，注意休息。多吃些補血的東西。這些都不用我說了吧？女人要調理好自己的身體。你這樣的體質，建議不要再懷了，最好是去做個結紮的小手術，不會很痛的。你今天表現很好，讚一個啊。”她那哄幼兒園小孩的口氣，讓佟瑞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床一推出去剛探了個頭，佟瑞便對上小靈兒那雙焦急的眼，不由得對她露了個笑容以示安慰。回到病房裏，李賽婷已候在那裏，兩枝百合，在病房標配的漂亮玻璃瓶裏，默默地吐著淡淡的芬芳。李賽婷和小靈兒，一人一邊，幫著護士，把佟瑞挪到病房裏的床上。醫生又按壓了幾下，在本子上刷刷地寫著。佟瑞說：“醫生，我可以出院了嗎？在這裏好悶。”醫生看了她一眼：“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去忙的事，無論多緊要，最好是交給你的朋友們去辦。因為你昨天來的時候有出血現象，現在又剛動完手術，所以不要急著出院。”醫生走後，李賽婷責怪她：“怎麼急著要出院，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知道珍惜。悶的話我今天就在這陪你。”小靈兒也看了看她，笑笑，遞過來一隻削好的蘋果。佟瑞苦著眉：“又吃蘋果？”小靈兒說：“醫生說的，多吃蘋果。人家美國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一天一個蘋果，醫生都不見。”又拎起包：“我這就去接英姨做的菜。今天有你最愛的雞湯鮮肉雲吞哦。”這一說佟瑞便覺得餓了，咬著蘋果催她：“快去，快回。”李賽婷笑著看著小靈兒離去：“聽說她在你家都住了好幾年了，你對姐妹，都這麼好。”佟瑞說：“誰沒個困難，需要別人拉一把的時候。她住我那，那是因為她看得起我。”忽然靈光一閃：“要不，你也搬過來？跟小靈兒做個伴？”李賽婷說：“你在說什麼啊，我自己有家，和你昨天才認識，怎麼就能叫我搬到你家呢。再說了，我還有可愛的小外甥要帶呢。”佟瑞說：“哦，你沒上班？”李賽婷低下頭：“我弟媳在上班，所以我就閑著，在家帶帶小孩，種種花草什麼的。”佟瑞說：“那你那可愛的小外甥呢？”李賽婷說：“托朋友帶著呢。”佟瑞說：“你真舍得。快回去吧，不要為了我這個才認識一天的人兒。等下你小外甥有個什麼事，我可擔當不起。”李賽婷說：“看你說的。我家請的保姆，一個信得過的本家大娘，你就放心吧。”佟瑞黯然說：“我家以前也請了一個老實本份信得過的大娘，華安介紹的，可惜後來她家裏有事，便回去了。再請，也找不到那麼好的了。”李賽婷說：“這個，也有點講究緣分的意思。”佟瑞原本以為最少要在這沉悶沒自由的醫院裏呆上三兩天的，誰知道因為VIP床位緊張，下午的時候醫生又進來按壓兩下，便告知她可以回去家裏休息了。佟瑞自是歡呼雀躍，小靈兒卻臉現擔憂：“萬一她又再流血？”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的了。她早上不是吵著要出院嗎，看，現在她多高興。你們不是有車嗎？一有什麼問題，就趕緊往這邊送，沒事的啊。收拾收拾，等會就有新病人要進來了。”在護士炯炯的目光注視下，小靈兒收拾了一下，華安幫著提了大包小包，由李賽婷架著，佟瑞便這樣出了院了。小靈兒扣在頭上的帽子有點大，佟瑞得伸手按著，才能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還是陰沉著臉，隨時要撒下一把雨的意思。佟瑞深呼吸：“自由真好！”李賽婷說：“得了，說得你好像住了多久的院似的。”回到家，屁股剛挨沙發，還沒坐熱，便見到雷仕同呼哧呼哧地從外麵進來，甩著車鑰匙，看起來很是疲累的樣子。佟瑞在心裏哀嚎一聲，果然在他胖大的身軀後麵，看到了佟爸，當然，還有梅嫂。佟爸板著臉，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佟瑞叫他，也不應答，接了小靈兒奉上的茶，吹了吹便喝起來。梅嫂把帶來的大包小包，和小靈兒兩個安頓好。這才走到佟瑞身邊，坐了下來，抓了佟瑞的手在手裏撫摸著：“呀，怎麼這麼冰冷？醫生負不負責的？真的沒問題可以出院？”小靈兒說：“醫生說有問題可以過去，現在是沒大礙了，也處理幹淨了。最關鍵是休息。”梅嫂說：“呀，那快到床上躺著吧。”佟瑞馬上求饒：“我都在床上躺了幾十個小時了，就讓我坐一下，喝杯熱茶行不？”正說著，李賽婷遞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香味四溢，人參的甜香。佟爸忍不住說了一句：“好人參。”佟瑞順著這勢，又叫了聲“爸”。佟爸在梅嫂的注視下，打從喉嚨裏心不甘情不願地憋出一聲“嗯”。“怎麼回事？”佟爸沉著聲問。佟瑞正要開口，李賽婷搶先說：“伯父，胚胎發育異常。這個很常見的，醫生說的。”佟瑞帶了些感激，看了她一眼。李賽婷暗地裏給她做了個OK的手勢。梅嫂也順勢安撫佟爸：“既然醫生都這麼說了，你也就不要再生小瑞的氣了。她也難受啊。”雷仕同呼拉拉，又吃下兩大碗麵，躺在沙發上，愜意地拍著大肚子。佟瑞看了他一眼。真是可笑，好像孩子是她一個人的似的。一出事兒，無論婆家娘家，都會矛頭一致，指責女人。小靈兒默默地把病曆，寫有胚胎異常的那一麵展示給佟爸看了。佟爸悶著聲說：“不用說什麼。我自己的孩子，我還不了解。懷孕了，也沒個講究，又是煙又是酒的，這孩子，能保住麼？”轉而又說雷仕同：“你也真是的，也不看著點她！”雷仕同委屈地：“平時我們都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忙，晚上我回來，她都睡著了。”佟爸氣得拿手指指著他：“你你你……”雷仕同嚇到了：“爸爸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佟爸歎息一聲：“唉，本來還在高興，該為你們雷家傳承香火了。這下可好！”雷仕同囁嚅著，想要說他根本不在意香火不香火的，那都是有的無的虛的不實在的。看佟爸已有些發怒的樣子，又不敢說了。憋了大半天，雷仕同自我檢討地說：“爸爸，你不要怪佟瑞。全是我的錯，我沒重視，也沒關心她，才導致了現在這樣的結果。我已經感覺到深深的痛苦和自責，保證以後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佟爸說：“行了行了，你這小學生寫作文寫保證書呢？還保證以後絕對不？這還要有以後，那還了得？一個好端端的人，還經得起幾番這樣的折騰？”佟瑞聽到這裏，明白父親生氣是因為擔心自己的身體，還是父親痛惜女兒。而作為女兒，長這麼大了，還讓父親擔心，心底又不由得溢上了自責。方如提了大包小包，一邊走進來一邊埋怨：“這出院了都不吱一聲，害我們到醫院白跑了一趟……”佟瑞正在奇怪她的跟屁蟲王強怎麼沒跟著來，要是有跟著來，肯定不是她提著東西的。這麼想著，一探頭，便見到跟在方如後麵的王強，竟然提了一隻雞一隻鴨和一隻鵝，這著名的家禽三劍客，看來各種的不合作，王強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的忙亂，小靈兒急忙迎了上去幫他。佟瑞失笑：“你們不會要提著這三劍客去醫院吧？”方如說：“什麼三劍客？”轉身看到那三隻家禽：“你說這些啊？原本打算丟在車上，去醫院看完你，帶到這裏來扔給保姆，讓她們弄給你吃的。自家養的，早就想送給你了，怕你看不起。現在混熟了，送什麼都無謂啦。我跟你說，這鴨子，老補了。”喋喋不休地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一一攤開。“喲，怎麼有潮汕粉粿？”佟爸坐了四五個小時的車來到深圳，一見這熟悉的東西不由得脫口而問。方如順著他的聲音一轉身，這才注意到佟爸的存在：“這位是？呀！是佟瑞爸爸吧，哎喲喲，這臉龐，跟佟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呢。哦不，是佟瑞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才對……哎呀呀佟爸爸，認識佟瑞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你老人家呢。聽說你在潮汕，我一直想去拜訪呐，你喜歡吃哪種，蒸的，還是煎的？”說著熱情地把那一個個粉粿的飯盒，幾乎都在佟爸麵前展示了一遍。佟爸接過她遞來的筷子，看得眼有點兒花，最後，夾了一隻包了花生的糯米糍，放在嘴裏細細嚼了：“很不錯，很好，正宗的潮汕粉粿。”方如得意地：“那是當然，我家巷口那家訂做的，剛剛從潮汕運了過來，新鮮，熱辣。那家粉粿啊，做了上百年呢，都傳了三代了。以前用手人工搓的，聽說現在用機器搓了，不過一樣好吃啊，我是吃不出什麼分別……”佟爸說：“我再吃一個韭菜粉粿……”梅嫂說：“不行，要吃，吃個白蘿卜的。”方如說：“這位是……”看著又實在和佟瑞不相像，但聽口氣，又是佟爸的老婆。佟瑞介紹說：“這是我爸朋友，我們都叫她梅嫂。”方如立馬熱情地：“呀，是梅嫂呀，你真顯年輕。來來來，你也吃一個嚐嚐。來來來，大家一起來，這麼多，吃不完的。”又對佟爸說：“佟叔叔，你家佟瑞真是大好人一個。說起來，要不是她，我也找不到這麼好的老公呢。”說著把王強扯了過來，將他的一根胳膊，摟了在懷裏。可憐的王強，就這樣在佟爸他們麵前露了妻管嚴的底，不好意思地叫了句：“佟叔叔好。”佟爸說：“你好。”又哈哈笑著：“我們佟瑞啊，就會給別人做媒，自己找老公，反倒不急。當年我都在替她找老公了，她還在幫一對叫什麼燦的……”佟瑞的心提了起來，希望他不要記起也不要提起這樁事，看他那模樣，應該是記不起，剛放了點心，梅嫂卻又接口幫他說了：“馮燦和小雲，雲妙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