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近先生拖著疲憊無比的身軀和精神,從擁擠的電車上走了下來。也許是為了配合他憂鬱的心情,原本就漆黑的夜空似乎更加陰翳,下起了大雨。
電閃雷鳴,想起昨晚妻子從醫院拿回的診斷書……永近先生更覺得生活暗無天日。那張診斷書上分明寫著——不育。
那……那是什麼?
忽然間,他看見永近家的門口蜷縮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小身影。
“你……是誰?”永近先生有點愣神,猛然被閃電映亮的天空讓他看清這個小女孩狼狽的模樣。
光著的腳在生硬冰涼的地麵上發著顫,亂蓬蓬的發,還有髒兮兮的小臉……
這是個流浪兒吧。
雖然永近先生腦海裏也閃過一絲的不安,但更多的是私心……難道自己也可以有孩子了嗎?
被取名叫永近惠的女孩一天天在長大,似乎與常人無異,但卻如此的消瘦,食量也小的嚇人。永近先生隻當她是從小身體不好,隻把她當做親生女兒那般疼愛有加。
他告訴她東京那裏住著一個哥哥,叫做永近英良,是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陽光的氣息的少年。
永近先生還常常念叨著,說不定小惠能嫁給英良呢。
可是她一直都沒有機會去見見那個哥哥,以至於到後來她以為她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爸爸,我感覺有點奇怪。”那災難般的一天,永近惠終於鼓起勇氣對永近先生這麼說,一邊指著自己略微膨脹的腹部。
“是吃壞東西了嗎?”永近先生是老老實實的普通職員,從來不會把問題想的太過複雜——隻不過,要是在幾年前,他能細想幾分,也許永近惠永遠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也可能,每個人的命運是早已被寫好的劇本。
在一片慘白的醫院走廊中,一個驚魂未定的穿著白色大褂的女醫生神色扭曲,手裏拿著一套X光片,急急地走過焦急等待的永近先生身邊,一陣風撩起永近惠的裙邊。
她茫然地看著走廊中人來人往,腹中似乎有什麼在不斷地扭動,甚至襲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她卻意外地平靜,暗淡的目光,清冷的麵容。
她記起來了。
多年前的雨夜,她是從監牢跑出來的。
她隻是個……喰種而已。
她沒權利現有的享受一切,甚至會親手抹殺這一切。
永近先生被叫入了診室,原本坐在那裏的男醫生此刻站在窗前,而驚魂未定那個女醫生,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
“醫生……”不詳的感覺在永近先生心頭縈繞,他想問卻又不敢問。
醫生扶了一下黑框的眼鏡,又清了清嗓子:“從醫多年……我們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
“我現在讓他們檢修機器!請您讓她重新檢查一次!”忽然,那個發抖的女醫生變得情緒無比激動,甚至抓住了男醫生的手腕,用一種接近祈求的眼神望著他,“求求您……”
“您的女兒……腹腔中不知道為何會有兩副器官。”
“似乎還正在發生著……器官互相吞噬的……現象……”
……
永近惠的世界天旋地轉,她沒有勇氣看向身邊的男人——她的父親,愛她如生命的父親。
男性醫生的作用此刻顯現出來,比起慌亂的女人,他鎮定而冷靜地將永近惠拉進了內室。
這裏是一間很明亮的小屋,幹淨整潔,應該是用來休息的。
“你是什麼?”醫生拿起玻璃杯,象征性地抿了一下,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從容一點。
留在玻璃杯口的晶瑩水珠折射了窗口的陽光,正好照進永近惠的眼眸……是一片血紅:“你問我的時候……你就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