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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算起來,和九重兜兜轉轉這麼久,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其實一直都是“一步之遙”。
初識的時候有無限歲月可以去揮霍放縱,隻是那個時候不知風月。
情竇初開的時候誰也不願意先說喜歡,以至於關係一直都是隔著層紗,直到最後,時日無多的時候才徹徹底底把這層窗戶紙捅破,時不待人。
最後告別的時候,誰也沒說再見,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說。
然而誰也沒等到。
直到最後的最後,事態走向無可轉圜的時候,明予安才恍然醒悟過來。
其實自己當初,如果在某些節骨眼上再堅定一些,坦誠一些,比如那個時候自私一點,不讓九重展翅高飛,就讓他在自己身邊做一隻乖巧的大貓,興許就不會有後來這些因果。
也隻有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原來當初離幸福那麼近,卻是眼睜睜的錯過。
這段關係之中,最深刻的不是最後刀戈相向,也不是轉瞬即逝的纏綿悱惻。
而是那段不識風月的無憂歲月,小心翼翼的將對方捧在心上,又生怕對方察覺。
朦朧青澀,卻又美好的時光。
估算著沒多少時間的時候,明予安請來了律師,立好了遺囑。
剩下的財產七成給了花尋,三成給了這些日子來一直沉默寡言的小護工。
雖然這些人和明予安沒什麼血緣關係,但卻是為數不多明予安在這個世界上能叫得出名字的。
幫花尋先生回到現實之後,明予安睡著的時候已經比醒著的時候要多得多。
鎮痛藥也不是那麼管用了。
外麵風和日麗,寒去暑來,不知不覺又熬了這麼久。
明予安挑了個借口,說是自己家人馬上要來,以此譴走了護工,獨自一個人躺在床上。
彌留之際,明予安還是選擇了把沈驚蟄隨著花尋一起移了出來。
畢竟是前世和今生同時存在,肯定免不了相殺。
雖然九重已經變得陌生,但明予安希望他好好活著。
也算是除了遺產之外,給花尋先生的最後一點贈禮。
明予安聽見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的在走動。
身邊的儀器不斷地發出冰冷的聲音。
前十一年,明予安可謂過得順風順水。
世家之中的少爺,又是幺子,自然是受盡寵愛。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無憂無慮的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唯一的煩惱也僅僅限於作業寫不完不能出去玩,或是其他雞毛蒜皮的小事。
大抵是因為早些年過得過於一帆風順,以至於往後的日子,基本沒有沒有最倒黴的,隻有更倒黴的。
以前感情學業不順就罷了,又是在大好的年紀患病,簡直是雪上加霜。
不過現在這一切的苦楚終於要走向了盡頭。
身上的痛覺漸漸麻木,入耳的聲音也開始渾濁,明予安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真到這種時候還是下意識的害怕。
要是身邊有人在就好了,明予安忽然有些後悔提前將所有人都譴走了。
這種感覺愈發加深,明予安趕忙掙紮著爬了起來,用著顫顫巍巍的枯手,竭力的伸向床頭櫃上擱著的那張照片。
那是和九重一起拍的婚紗。
照片上兩個人笑的比六月的太陽還燦爛,似乎有無限美好的未來等著他們,當真是像一對新婚的夫婦一樣。
好不容易將照片攥在了手裏,明予安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卻還是不肯咽氣,依舊是強撐著,將手上的戒指取了下來,合著照片一起,死死的攥著手中,連死都不願意撒手。
明予安知道不一定有人給他收屍。
別的東西都可以拿走,但獨獨關於九重的,誰都別想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