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明水浣的時候,田連方勉強來了精神,因為眼見著沒幾人了,先前說“以心奏琴”的那位也沒露麵,叫他有些失望。
明水浣輕輕落座,彈的正是一首《陽春白雪》。
相傳這是春秋時期晉國的樂師師曠或齊國的劉涓子所作。現存琴譜中的《陽春》和《白雪》是兩首樂曲,《神奇秘譜》在解題中曾說:“《陽春》取萬物知春,和風淡蕩之意;《白雪》取凜然清潔,雪竹琳琅之音。”
一曲下來,掌聲雷動,卻讓田連奏了眉,琴技確是登峰造極,爐火純青,但選錯了曲子。
《陽春白雪》表現的是冬去春來,大地複蘇的景色,節奏明快,然而明水浣的琴音之中卻像是有一種拘束在其中,多了一份技巧,少了一份隨意。
這曲子本就跟彈奏者的心境脫不了關係,她分明是沒有全身心融進那種場景中去,自然也彈不出那種感覺來。
田連搖了搖頭:如此年輕輕輕便由此造詣,已是不易,是自己要求太苛刻了。
“下一位,周雲霓小姐!”
樓上的人一聽這仨字,皆是聚集了精神,周雲霓,可不就是前些日子從西寧逃出。現住在丞相府裏的那位清寧郡主的女兒嗎?
周雲霓向來不怯場,即使是覺察到眾人的目光,也絲毫不以為意,臉上的自信之色溢於言表,款款落座,如玉的雙手撫上了琴弦。
君姑姑閱人無數,沒錯過她臉色倨傲的神情,微微歎了口氣,年輕氣傲,目無他人。不是好事。^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周雲霓自幼學琴,琴藝自然不必多言,選的一首高山流水。乃是熟稔到了極點,不得不說這首曲子選的很適合她,她本就心性不羈,彈起這般大氣的曲子來,卻是將巍峨的高山。潺潺的流水表現的淋漓盡致。
田連卻還是搖頭,低聲的道:“明小姐太放不開無法融進曲中,而她的琴音顯然太過,高山流水本是自然景象,看似動,實則為靜。而她的琴音略帶浮躁,未免畫蛇添足了,稍加收斂應是十全十美...”
君姑姑微微頷首:“她的心不靜。琴音又怎能靜得了。”
“下一位,白泠泠小姐!”
“白小姐,到你了!”周雲霓一臉笑意的走來了進來,對方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白泠泠做了個深呼吸,方行了出去。雖是沒打算拿第一,但還是得認真對待才行。參賽的人個個琴藝不凡,稍不小心,哪怕彈錯了一個音節,隻怕都要成為最差的那個了。
最差和最優的那一位,同樣招人矚目,同樣會傳遍王城,誰也不想擔起那樣的臭名聲。
但凡每年得了最差的,一般隻有兩種情況:一,努力提升自己,爭取拿到最優,替自己扳回來麵子,但是要得最優談何容易。
所以大多數人都選了第二:再也不參加丁香文學宴,淡出人們的視線,隻盼著過幾年能有人忘了,可人就是這樣,越是這樣的事兒,越是記得清楚。
總而言之,這最差,絕不能拿。
蘇葵看著周雲霓的嘴巴不停的一張一合,心髒不安的猛跳了幾下,狠狠的晃了晃頭,眼中閃過驚惑之色。
周雲霓見她表情不對,晃了晃她的胳膊道:“表妹,你怎麼啦?”
很快輪到了蘇葵,蘇葵不知道她是怎麼走出去的,整個世界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朝著眾人微微一福,落了座。
顫唞著的右手撫上琴弦,輕輕一撥,還是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二樓處的明水浣見狀,嘴角閃過冷笑,視線定在呆坐著的蘇葵身上。
蘇葵驀然抬頭,望向她的方向,明水浣沒有防備,被她這淩厲的眼神盯住,嘴角的冷笑還未來得及收回,隻覺得整個人被看穿,手中的茶盞“啪”的落了地,驚的她回了神。
靈茜一驚,急忙拿了帕子替她清理,“小姐,您沒事兒吧?”
明水浣搖了搖頭,覺得平生頭一次有這麼強烈的心虛感,隨即定下心神——就算她再聰明,猜到了又能如何,無憑無據,誰也證明不了是她做的!
今天,她就要讓她丟盡顏麵,被人恥笑!
思及此,也不再掩飾,朝著蘇葵扯開了一個迷惑人心的笑意,笑顏如花卻諷刺至極。
蘇葵見狀心下一驚——果然是她,都是她設計好的!
那盤過甜的雙耳拌銀杏中應是摻了蜂蜜,在二十一世紀考過一級廚師的她對相克的食物記得很清楚,蜂蜜和豆腐同食,會致耳聾,若要調養,最快也需一個月才能恢複聽覺...
隻是,她與明水浣素來無仇,她何以這般迫害自己?
從送帖邀請,再到菜中放蜂蜜...還真是下足了功夫,花盡了心思,若是她們不點豆腐,隻怕也會有其它的狀況發生,食物林林總總數不清,要找到相克的兩種,且一時不被人察覺,實在太過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