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流著這人一半的血液，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他早就認清了這一點，也自小就有無法從這人身上獲得親情的認知，但他並不憎恨這個名為父親的存在。
“我很感激您，父親。”
聽他忽然這麼說，正坐在辦公桌後一臉怒容的男人不自覺頓了下。
“征十郎，你在說什麼？”
“我很感激您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少年微微揚起唇角，低下頭伸手撫摸著掌心裏的小兔子，慢條斯理地說著讓男人震驚的台詞。
“是您說一旦信了親情這種東西在就注定了一敗塗地，自從母親離開之後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這點，那種感覺並不好受。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到底怎麼樣做才能讓自己永遠不會再體會那種感覺，永遠不會再輸……”
做父親的不自覺變了臉色，瞥見桌子上那一大堆資料，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
“征十郎……”
“我還沒說完，父親。”少年抬起頭，看似很有禮貌地打斷男人的話，隨即又繼續低下頭揉著小兔子的腦袋一邊繼續敘述，聲音平穩得讓人心驚，“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堂叔給了我靈感。他有那麼多女人和孩子，每一個都出類拔萃優秀不已，可是每一個都隻是在等著他死好能繼承他的遺產……我並不是很喜歡被人冠上母親失蹤父親死亡這樣的名頭而整天被各大媒體同情，所以我想到了……”
說到這裏，他終於抬起頭朝對麵的人微微揚起唇角。
“既然早晚是屬於我的東西，我為什麼要等那麼久呢？”
做父親的明顯一顫，但到底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他站起來將桌上的資料朝前一推，努力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意。
“這就是你逼著你堂叔把繼承權交給那個私生女的理由嗎？”他雙手撐在桌麵嘲諷地哼了哼，“你又憑什麼認為她不會背叛你？”
“她不會的。”赤司胸有成竹地眯起眼，“我有足夠的籌碼讓不會那麼做。”
“……5%，你以為你能做成什麼？”
“還有外公僅剩的5%，我很認真地向他闡述了一下舅舅隻適合做閑二代的各項證明，他老人家現在很信任我。”
“你！”
“其他還有我個人作為委托零散收購的5%，原本作為赤司家正統繼承人的10%以及……”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下，聲音一下放得很慢，“母親因為離婚從您這裏分到的10%。”
林林總總加起來已經到了35%，而赤司的父親作為主事者所擁有的的也不過是30%多而已，其餘閑散的股份都掌握在家族其他一些長輩手裏，而那些是無法撼動的，這就是家族財閥的弊端。
這樣龐大的數量，即使赤司沒再說下去，做父親的人卻明白他在說什麼，直覺地皺起眉。
“你母親的10%那是……”
“是綁架我從您這裏要挾來的。”少年微笑著再一次打斷他的話，“您是這麼告訴我的，我很高興在您眼裏我還有這樣的價值，不過父親，正如您所說，隻要是能利用的東西，即使是討厭的也該笑著接受，所以父親大人……”
他從兔子的懷裏抽出那枚“王將”棋子，慢條斯理地擱置在辦公桌上。
“將軍了。”
“就算有那麼多股份，那些人也不會讓你來掌權的，征十郎，你難道不明白這點嗎？”
“我想您誤會了我的意思，父親大人。”他眯起眼，所有的不屑都隱藏在冰冷的眼神裏，“我對您的位置並沒什麼興趣，我隻是討厭居於人下，並且非常不喜歡按照別人的要求來做事，隻是這樣而已。”
被自己兒子將軍的人怔了半晌，不怒反笑。
“你果然是我兒子。”他坐下來饒富興味地把先前自己推開的資料一個個拿出來認真地研究起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那個女人也不是毫無用處麼。”
赤司的瞳孔瞬間收縮，手也下意識地收緊，向來敏[gǎn]的小兔子受到驚嚇，瑟縮了一下便從他手上溜了出去，手機適時響起，他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拿起手機貼在耳邊。
“真太郎？”
“那個……”電話那頭傳來向來別扭的少年稍嫌遲疑的聲音，“雖然有點多管閑事，不過赤司，你老婆……為什麼會和斯特林的大小姐在一起？”
“……在哪裏？”不是讓她隻要等著就好麼，怎麼這麼輕易被人騙走？
“就是洛山附近不遠的這個地方，地圖上是叫……”
“是夢回山啦！”一旁的千早忍不住插話進來，“聽說死去的人如果對人間還有留戀，就會被困在那個山永遠出不去了……”
“你又胡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說真的啦！山上有一個民宿是專門為那些幽靈開放的，那裏的老板娘可以看到幽靈！”
“啪”
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辦公桌前的男人抬起頭看了兒子一眼，少年還維持著手放在耳邊的姿勢，異色雙瞳極為緩慢地眨了眨，聲音低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