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瞬間下挫。
雖然她有莫名其妙的預感,我們會再見麵,但要我相信這個,很難吧?
而且她也沒說是多久以後見麵,萬一是幾十年之後呢?
那時我可能在老人贍養院與她重逢。
「你不是6號美女嗎?」我叫住一個擦身而過拄著枴杖的老婦人。
「曾經有個男孩這麼叫我。」她很驚訝,「呀!你就是那個男孩。」
「嗯。」我微微調整口鼻上的氧氣罩,「沒想到已經過了60年。」
「是呀。」她歎口氣,「我現在是6號老婆婆了。」
「你在我心中永遠像初見麵時那麼美。」
「謝謝。」她又歎口氣,「如果當初你肯問我的電話就好了。」
「這60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後悔。」輪到我歎口氣,「還好我快死了。」
「那你就安心地去吧。」
「我打算將我的骨灰埋在少尉牛排館前麵。」
「現在採取的是灰飛煙滅火葬法,火葬後什麼都不剩,不會有骨灰。」
「唉,時代真的變了。現在這個時代連豬都會開口說話了。」
「唉,是呀。而且還說英文呢。」
「唉,我們那個時代大家拚命學英文,沒想到現在隻有豬才學英文。」
「唉,這就是人生呀,總是變幻無常。」
「唉。」
「唉。」
燈光突然亮了,我的思緒終於回到20歲的現在。
全場延續播放電影時的靜默氣氛五秒鐘後,突然有個男生用力拍手。
然後陸陸續續有人跟著拍手,最後幾乎是掌聲雷動還夾雜著歡呼聲。
如果這部電影的導演看到這景象(但我猜他應該早已作古),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這部電影真的這麼好看嗎?」我轉頭問賴德仁。
「才怪。」賴德仁也在拍手,「我看到一半就想死了。」
「那為什麼大家都在拍手。」
「這麼超級難看的電影,走又走不掉,現在終於演完了,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沒錯。」我恍然大悟,也跟著拍手,「終於演完了。」
揉了揉發麻的雙腳,我站起身。
散場的氣氛很歡樂,大家似乎對這種默契感到有趣。
我和賴德仁走出成功廳,他邊走邊抱怨電影真的難看到爆。
我很慶幸剛剛沒認真看電影,不然我應該也會很想死。
走到成功廳外麵的小廣場時,感覺左肩被輕拍一下。
我回過頭,身子瞬間挺直。
「我不是說過我莫名其妙的預感通常很準嗎?」6號美女笑得很開心,「我們果然又再見麵了。」
我張大嘴巴無法合攏,也說不出話。
「這麼快就忘了我嗎?」她依然保持開心的笑容。
「不。」我趕緊合攏嘴巴後再開口,「你是6號……」
隻見她很慌張地用手指貼住雙唇比出噓的手勢,我便立刻住口。
「你忘了隻能偷偷叫嗎?」她的音量壓得很低。
「抱歉。」
我看見她身後有兩個女孩,而我身後也還有賴德仁。
「你剛剛有拍手嗎?」她問。
「嗯。」我點點頭。
「我也是。」她說,「我還差點睡著呢。」
「其實你應該睡的。」
「沒錯。」她笑了笑,「我後悔了。」
一聽見「後悔」這個關鍵詞,我立刻驚醒,想趕緊開口問她的電話。
「我可以……」
沒想到開口問她電話,比想像中難多了,我竟然詞窮。
「我有投你一票哦。」賴德仁突然插進話。
「哦?」她先是一愣,隨即微笑說,「感恩。」
「你本人比照片好看。」
「謝謝。」她笑了笑,「不過我以後恐怕得戴太陽眼鏡出門了。」
6號美女身後的兩個女孩低聲說了幾句話,似乎正催促她。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她朝我和賴德仁點了點頭,「Bye—bye。」
我見她轉身離開,口中卻吐不出半句話,雙腳也釘在地上。
「你的青春走遠了。」賴德仁說。
我鼓起勇氣朝她的背影奔跑,隻跑了幾步,便看見她竟然轉身跑向我。
我們在兩步距離處同時停下腳步,然後也同時微微喘氣。
「忘了跟你說。」她調勻呼吸後,接著說,「我昨晚在BBS註冊一個新賬號。」
「賬號是?」
「你猜。」
「我猜不到。」我說,「因為我現在無法思考。」
「很好猜的。」
「請馬上告訴我。」我說,「麻煩你了,6號美女。」
「你猜中了。」
「嗯?」
「就是6號美女呀。」她說,「ID是sixbeau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