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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聖主朝朝暮暮情(1 / 3)

「娘娘不必問得那麼明白,隻要娘娘想就足夠了。」蘇聞輕聲說著。

秋水微垂的長睫輕輕扇動:「如若我不想呢?」

她已不想再多奢求什麼了,能夠安居在這深宮裏,能夠看到這些故人,對於她而言,便是最好的結局。

他們不必也不能寄希望於她,因為那個希望……早在五年前就被她自己親手掐滅了。

「阿翁,多謝你和陳寶林她們的好意。」

蘇聞不想她回絕得如此迅捷,又是驚詫又是不甘:「娘娘為何如此說?陛下待娘娘的心意如何,娘娘當真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嗎?」

他為她雨夜從於充依那裏趕回來,為了她特地從禦道行過,更為了她不落入容華娘娘的手裏,不惜親自去寶林娘娘宮中帶了她回來。

她為什麼就不肯……再相信陛下一次?

秋水抿緊了唇,她與他之間的種種恩怨,旁人是不會明白的,故此堅持著不願改變自己的心意。

蘇聞苦勸不得法,沒奈何隻得同她道:「橫豎藝林軒那邊秋宮人是回不得了,既然秋宮人不願在禦前侍駕,那麼就暫且在清涼殿安置下來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諾。」

這也算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秋水答應下來。

宮中人多,自然耳目也多,不過隔了一夜,長孫秋水值宿清涼殿的事就傳遍了東西十四宮。

若說前次君王於上旬月駕臨藝林軒,隻是讓一眾宮妃吃了一驚,那麼此番長孫秋水禦前侍駕的事,足夠她們說上三天都說不完。

趙婕妤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這陳寶林可真是打雁的卻叫雁啄了眼,想著邀寵不成,倒是便宜別人了。」

「誰說不是呢?」徐容華一柄團扇搖得亂顫,又是好奇又是覺得解氣,「嗬,說來也是陳寶林活該。上回倘若她聽了我的話,把那長孫秋水送我宮裏頭去,說不得就沒有今日這回事了呢。眼下可好,君王去她那裏沒停留,倒是把一個宮婢帶回去住了一宿。」

秦昭儀耳聽她越說越不像話,忙輕咳一聲,止住她道:「聽聞是陛下回去晚了,無人照應,陳寶林才使喚了秋宮人一路送回去,哪知半道上遇著下雨,就近在清涼殿住下的。」

「昭儀姐姐,這等糊弄小孩子的話您也信?」

徐容華止不住地嗤笑,清涼殿離宣室殿能有多遠呢,便是使人送了車輦來,也是趕得上的,何苦非要放著宣室殿一屋子的宮婢侍從不用,偏要留一個長孫秋水在身邊?

她是什麼人?她可是從前的皇後娘娘,本就與君王有過肌膚之親。

「可陛下他……不是一直疏遠著廢後嗎?」斜刺裏,位分低微的於充依小心翼翼開了口。

徐容華看著她那樣兒就心煩,真是又蠢又沒用的東西,叫她去吹耳邊風都吹不好,這會兒連這等蠢話都問了出來。

男人們哪個不是見一個愛一個,陛下雖是君王,亦是男人,廢後從前或許是惹怒了陛下,可一別五年,誰能說得準陛下對她又起了什麼心思呢?

清閬苑裏,許良人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你這又是何必?徒勞為她人做嫁衣裳。」

陳寶林支著腮,靜靜看著她院中的一叢長勢甚好的木槿:「姐姐這話可是說岔了,我不是在幫她,我是在幫我自己。」

「幫你自己?」許良人越發不明白。

此前陳寶林過來同她莫名其妙說了那些話,她還當陳寶林是想通了,欲要拉攏她。誰知隔不上幾日,就聽說她身邊的秋宮人去到了清涼殿,方才恍悟過來,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可推了長孫秋水上位,哪裏有她自己上位來得便宜?

陳寶林點一點頭:「姐姐不覺得這個宮裏後位空缺得太久了嗎?」

自從長孫秋水被廢,五年間外頭大臣們請立皇後的折子堆了幾乎有一人高,可陛下從未應允過一句。

他在等什麼,難道她們都不明白嗎?

許良人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陛下要複立長孫皇後?」

「或許吧。」陳寶林淡淡說道,即便不會複立,可陛下待長孫皇後的情誼,是十四宮妃嬪任何一人都比不上的。

有她在,中宮之主隻除非是她,否則,隻怕會一直空缺下去。

「這……不能夠吧?」許良人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不是說陛下最為厭惡長孫秋水的嗎?當年廢後那麼大動靜,以至於長孫一族都跟著落了難,如今再要起複,不是叫天下人都恥笑陛下出爾反爾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王要做什麼,豈容得臣子置喙?」

陳寶林看夠了木槿花,轉眼盯著許良人:「姐姐就不曾好奇嗎?陛下從與皇後娘娘大婚到如今後宮滿人,為何那麼多年都無子嗣?」

「這……」這等宮廷忌諱叫她怎好言明?

許良人扭著帕子,委實不敢開口,說是外頭都傳言陛下無法使妃嬪有孕,是以才會兩次三番留了江都王在長安,想來是要過繼江都王的子嗣了。

陳寶林雖問出了口,卻也沒想著叫她回答,便又接著道:「天下人都知陛下不是嫡長子,當年高祖在時,中宮殷皇後多年無所出,便抱了葉美人生的廣陵王為子,而後殷皇後病故,長孫貴妃獨掌後宮。貴妃膝下亦無子,但屋子裏同住著的孟長使卻誕育兩個皇子,其中一個便是陛下。貴妃知廣陵王不與自己同心,所以拚盡長孫一族之力扶持陛下,使得高祖立陛下為太子,之後又輔佐著陛下登基為帝。在這其中,陛下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波折,隻有陛下自己知道,所以陛下不願自己的兒孫將來也受這般苦楚。」

「是以……」

「是以陛下一直期盼著生一個嫡長子,而唯有中宮皇後所出的長子才可為嫡長子。如今宮中無後,陛下他……便連子嗣都不要了。」

這也是東西十四宮的妃嬪那麼多,卻無一人有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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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未免也太過荒唐!

饒是許良人見多了內廷風雨,這會子也被陳寶林一席話駭得吭不出聲來。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她說的不盡然都是對的:「如果陛下想要一個嫡長子,當初為何還要廢了長孫皇後?」

這也是陳寶林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她知道自漢祖一朝起,君王們就在忌憚著世家大族,先時郭後被廢,就削減了不少河北宗親的勢力,而後殷皇後亡故,殷家又在朝堂少了立足之地。

在之後,便是長孫一族,上有長孫太後,下有長孫宰輔,中宮坐著的又是長孫皇後,陛下忌憚長孫家或可有之,然而也還不到一定要廢去皇後的地步。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池?

宣室殿眾人均是人心惶惶,這才到八月,外麵日頭還烈得很呢,屋子裏就冷得幾乎要嚇死人。

君王的臉已多日不見轉晴,以往能博君王一笑的容華、美人、充依,這個月全都碰了壁。

連禦前最為得君王心意的中常侍蘇聞,也跟著受累,不知挨了君王多少叱罵。

旁人背地裏或可說道一二,蘇聞心裏是有苦也說不出,兩邊都是執拗的主兒,那頭死活不肯過來,這邊又死活較勁不願過去。

劉昶也是氣得狠了,東西十四宮那麼多妃嬪,哪個妃子見了他不喜笑顏開,偏是她,視他如洪水猛獸。

怎麼,當他能吃了她不成?躲在清涼殿裏不出來?

他貴為君王,要什麼樣兒的人物沒有,有能耐她就縮在清涼殿裏一輩子!

手下的朱筆早被他摁斷了筆管,蘇聞遲疑著上前,替他取下來換了一支,又道:「陛下,眼瞅著後日就是中秋了,您看這祭拜月神……」

「怎麼,這等小事也來問朕?」劉昶蹙緊了眉頭,大不耐煩。

蘇聞賠著笑:「是臣下糊塗,沒說明白,去歲祭拜月神,陛下召了江都王和淮南王他們進宮,今年還是照舊嗎?」

中秋祭拜月神之後尚還有團圓宴,若江都王和淮南王不在長安也就罷了,如今為著太後奠儀,他們都還未曾回封地,總不好不叫過來。

劉昶思忖一番,心裏正愁煩悶無人可說,見蘇聞問起,就勢點點頭:「那便還是照舊吧。」

蘇聞得令,立時著人預備瓜果糕點等物,各宮妃嬪難得逢著佳節,既可賞月解悶,又可多見君王一麵,便也都早早備下了時興的衣裳,隻盼引來君王注目。

卻說江都王妃長孫秋雁那一回鬧了家宴回去,正琢磨著什麼時候再進宮,把她姐姐換出來,誰知一眨眼宮裏頭就下了旨意,讓她無召不得入宮,分明是拿她當賊防呢。

她在王府氣得跺腳,江都王恐她再生亂子,好說歹說勸住了,這次見宮裏傳旨,叫進宮去祭拜月神,忙就叮囑她道:「我就說皇兄他不可能攔著你,永遠不叫你入宮的,你看這旨意不就來了嗎?上次委實是你鬧得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把娘娘們都打了一遍?皇兄沒責罰你,隻是不叫你入宮,已是天大的恩典,這次咱們可先說好,進宮之後可不許你像上次那般胡來了,若不然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你。」

「誰稀罕他的恩典?這回入宮千萬別叫我知道他又欺負我姐姐了,要不,我非砸爛他的宣室殿。」長孫秋雁可不怕江都王那三兩句威嚇,甚至還想把鞭子揣上。

幸而江都王時刻留心著她,一見之下,死活纏著她把鞭子抽了出來,丟給侍從們看好,攥住她的手哄勸道:「若真那樣,我就去同皇兄說,把你姐姐帶出宮,行不行?」

「憑你?嗬,我才不信。」長孫秋雁嘴上如是說,然則到底是被勸住了,真就再沒帶鞭子。

夫妻二人一同入了宮,受上次的事牽連,淮南王妃這回無論如何也不敢同長孫秋雁坐一處了,隻老實挨著秦昭儀說話。

長孫秋雁也沒和她計較,橫豎她入宮也不是為著來和淮南王妃做伴的,一入席便瞅準了陳寶林走過去。

江都王自去和劉昶坐在了一處,兄弟兩人多日不見,少不得推杯換盞聊些私底話。

他見自家皇兄言談間頗有些不暢快,遂道:「皇兄有煩心事?」

劉昶幾杯酒下肚,欲言又止,過了片刻,才斟酌著問:「少陵,你可曾有心儀卻不得的女子?」

劉旭被他問得一呆,忽而咋呼起來:「皇兄又是聽了誰的胡言?我……我可隻有王妃一個人,從來沒肖想過別的女子。」

這等事怎可胡謅,要叫秋雁聽見,他豈不是倒了大黴?

劉昶瞥他一眼,直覺自己是酒喝多了蒙了心智,問誰不好,偏要問懼內的劉旭,故而轉了頭隻顧看著淮南王劉陽。

劉陽比劉旭明白多了,立時看出來君王是為情所困,忍住了笑,想一想才好生答他:「世間女子所求不過真心二字,倘或以真心待之,臣想總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真心?他待她還不夠真心嗎?

劉昶聽罷不語,抬眼間看那陳寶林也不知和江都王妃說了什麼,使她瞪著他,仿佛恨恨不能已。

他冷笑了一下,一口抿盡杯中酒,她還能入宮就是他額外開恩了,居然還想著從陳寶林那裏帶走她姐姐,簡直癡人說夢!

「蘇聞,蘇聞!」

入夜良久,蘇聞本以為君王已經睡下,不承想他忽然出聲,倒唬了一跳,忙小跑著進了寢宮:「陛下有何事?」

劉昶不悅地扯了扯衣領:「屋子裏怎那麼熱?沒放冰嗎?」

放了呀!蘇聞轉頭看看四下,玉盤子裏的冰且還有呢。

「許是陛下方才飲了酒,酒氣上來了,可不就熱了。」蘇聞思量著,便要叫人再去取冰來。

卻見君王已經耐不住起了身:「這要熱到什麼時候?」

他愣了一愣,心思百轉間,腦海中驀地靈光一閃,忙道:「不若去清涼殿住一宿,那裏頭畫石床倒是涼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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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銀盤,高懸夜空。

秋水翻了個身,悄然推開半扇窗,恰可從那縫隙中看到月亮,小時候母親總騙她和秋雁,說是月中有嫦娥仙子,還有玉兔和桂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