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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2 / 2)

又過了一個星期。

“我總是說,”尼柯爾斯船長繼續回憶當時的情況,“要打人就把他打得厲厲害害的。這會給你一點時間,思考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以後思特裏克蘭德交了一步好運。一艘開往澳大利亞的輪船到水手之家去要一名司爐,原來的司爐因為神經錯亂在直布羅陀附近投海自殺了。

“你一分鍾也別耽誤,夥計,立刻到碼頭去,”船長對思特裏克蘭德說,“趕快簽上你的名字。你是有證明文件的。”

思特裏克蘭德馬上就出發了。尼柯爾斯船長從此再也沒有同他見麵。這艘輪船在碼頭隻停泊了六小時,傍晚時分,尼柯爾斯船長看著輪船煙囪冒出的黑煙逐漸稀薄,輪船正在寒冬的海麵上乘風破浪向東駛去。

我盡量把這些故事敘述得生動一些,因為我喜歡拿這一段經曆同他住在倫敦阿施裏花園時的生活進行對比,當時他忙著做股票生意,那時的生活我是親眼見過的。但是我也非常清楚,尼柯爾斯船長是個大言不慚的牛皮大王,他告訴我的這些事也有可能沒有一句是真話。今後我如果發現思特裏克蘭德在世的時候根本不認識他,他對馬賽的知識完全來自一本雜誌,我是一點也不會感到吃驚的。 ∞思∞兔∞網∞

四十八

四十八

這本書我本來準備就寫到這裏為止。我最初的計劃是首先敘述一下思特裏克蘭德一生中最後幾年是怎樣在塔希提度過的,以及他悲慘的死亡,然後再回頭來描寫我所了解的他早年的生活。我預備這樣做倒不是由於我的任性,而是因為想把思特裏克蘭德啟程遠航作為這本書的收尾;他那孤獨的靈魂中懷著種種奇思遐想,終於向點燃起自己豐富想象的陌生的荒島出發了。我喜歡這樣一個畫麵:他活到四十七歲(到了這個年紀大多數人早已掉進舒適的生活溝槽裏了)動身到天涯海角去尋找一個新世界;大海在凜冽的北風中一片灰蒙蒙,白沫四濺,他迷茫地盯視著逐漸消失、再也無法重見的法國海岸。我想他的這一行為含有某種豪邁的精神,他的靈魂裏具有大無畏的勇氣。我本來想讓這本書結束的時候給人一線希望。我覺得這樣也許能夠突出思特裏克蘭德的不可征服的精神。但是我卻寫不好;不知為什麼我不能把這些寫下來,在試了一兩次之後我還是放棄這樣一個結構了。我走的還是老路子——從頭兒開始。我決定按照我了解到的事實以先後順序記敘我所知道的思特裏克蘭德的生平。

我掌握的事實隻是一些斷簡殘篇。我的處境很象一個生物學家,根據一根骨骼不僅要重新塑造出一個早已滅絕的生物的外貌,還要推測出它的生活習慣。思特裏克蘭德沒有給那些在塔希提同他有接觸的人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在這些人眼睛裏,他隻不過是一個永遠缺錢花的流浪漢,唯一與眾不同的地方是他愛畫一些他們認為是莫名其妙的畫。直到他死了多年以後,巴黎和柏林的畫商陸續派來幾個代理人搜尋思特裏克蘭德可能散失在島上的遺作時,這些人才多少認識到在他們當中一度生活過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們這時想起來,當時隻要花一點點錢就能買到今天已經價值連城的名畫,他們白白讓機會從眼皮底下溜掉,真是追悔莫及。塔希提有一位姓寇漢的猶太商人,手裏存著思特裏克蘭德的一幅畫;他得到這幅畫的情況有一點不尋常。寇漢是個法國小老頭,生著一對溫柔、善良的眼睛,臉上總是堆著笑容;他一半是商人,一半是水手,自己有一隻快艇,常常勇敢地往來於包莫圖斯群島、馬克薩斯和塔希提群島之間,運去當地需要的商品,載回來椰子幹、蚌殼和珍珠。我去看他是因為有人告訴我他有一顆大黑珍珠要廉價出售。後來我發現他的要價超過我的支付能力,我便同他談起思特裏克蘭德來。他同思特裏克蘭德很熟。

“你知道,我對他感興趣是因為他是個畫家,”他對我說,“很少有畫家到我們這些島上來,我很可憐他,因為我覺得他畫的畫很蹩腳。他的頭一個工作就是我給他的。我在半島上有一個種植園,需要一個白人監工。除非有個白人監督著他們,這些土人是絕不肯給你幹活的。我對他說:‘你有的是時間畫畫兒,你還可以掙點錢。’我知道他正在挨餓,但是我給他的工資很高。”

“我想他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監工。”我笑著說。

“我對他的要求並不苛刻。我對藝術家總是同情的。我們一家人生來就是這樣,你知道。但是他隻幹了幾個月的活兒。等他攢夠了錢,能夠買油彩和畫布的時候,他就想離開這地方,跑到荒林裏去。但是我還是經常不斷地能見到他。每過幾個月他就到帕皮提來一次,待幾天;他會從隨便哪個人手裏弄到點錢,於是又無影無蹤了。正是在他這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