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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節(1 / 2)

院領導人收到一份辭呈,阿伯拉罕聲明他決定放棄這個人人嫉羨的位置。這件事使人們感到極其驚詫,千奇百怪的謠言不脛而走。每逢一個人幹出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的相識們總是替他想出種種最令人無法置信的動機。但是既然早就有人準備好填補他留下的空缺,阿伯拉罕不久也就被人遺忘了。以後再也沒人聽到他的任何消息。這個人就這樣從人們的記憶裏消失了。

大約十年之後,有一次我乘船去亞曆山大港①。即將登陸之前,一天早上,我被通知同其他旅客一起排好隊,等待醫生上船來檢查身體。來的醫生是個衣履寒酸、身體肥碩的人。當他摘下帽子以後,我發現這人的頭發已經完全禿了。我覺得仿佛過去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忽然,我想起來了。

①在埃及。

“阿伯拉罕。”我喊道。

他轉過頭來,臉上顯出驚奇的神色。愣了一會兒,他也認出我來,立刻握住我的手。在我們兩人各自驚歎了一番後,他聽說我準備在亞曆山大港過夜,便邀請我到英僑俱樂部去吃晚飯。在我們會麵以後,我再次表示在這個地方遇到他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現在的職務相當低微,他給人的印象也很寒酸。這以後他給我講了他的故事。在他出發到地中海度假的時候,他一心想的是再回倫敦去,到聖·托瑪斯醫院去就職。一天早晨,他乘的那艘貨輪在亞曆山大港靠岸,他從甲板上看著這座陽光照耀下的白色城市,看著碼頭上的人群。他看著穿著襤褸的軋別丁衣服的當地人,從蘇丹來的黑人,希臘人和意大利人成群結隊、吵吵嚷嚷,土耳其人戴著平頂無簷的土耳其小帽,他看著陽光和碧藍的天空。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心境忽然發生了奇異的變化,他無法描述這是怎麼一回事。事情來得非常突兀,據他說,好象晴天響起一聲霹靂;但他覺得這個譬喻不夠妥當,又改口說好象得到了什麼啟示。他的心好象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突然間,他感到一陣狂喜,有一種取得無限自由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象回到了老家,他當時當地就打定主意,今後的日子他都要在亞曆山大度過了。離開貨輪並沒有什麼困難;二十四小時以後,他已經帶著自己的全部行李登岸了。

“船長一定會覺得你發瘋了。”我笑著說。

“別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才不在乎呢。做出這件事來的不是我,是我身體裏一種遠比我自己的意誌更強大的力量。上岸以後,我四處看了看,想著我要到一家希臘人開的小旅館去;我覺得我知道在哪裏能找到這家旅館。你猜怎麼著?我一點兒也沒有費勁兒就走到這家旅館前邊,我一看見這地方馬上就認出來了。”

“你過去到過亞曆山大港嗎?”

“沒有。在這次出國前我從來沒有離開過英國。”

不久以後,他就在公立醫院找到個工作,從此一直待在那裏。

“你從來沒有後悔過嗎?”

“從來沒有。一分鍾也沒有後悔過。我掙的錢剛夠維持生活,但是我感到心滿意足。我什麼要求也沒有,隻希望這樣活下去,直到我死。我生活得非常好。”

第二天我就離開了亞曆山大港,直到不久以前我才又想起阿伯拉罕的事。那是我同另外一個行醫的老朋友,阿萊克·卡爾米凱爾一同吃飯的時候。卡爾米凱爾回英國來短期度假,我偶然在街頭上遇見了他。他在大戰中工作得非常出色,榮獲了爵士封號。我向他表示了祝賀。我們約好一同消磨一個晚上,一起敘敘舊。我答應同他一起吃晚飯,他建議不再約請別人,這樣我倆就可以不受幹擾地暢談一下了。他在安皇後街有一所老宅子,布置很優雅,因為他是一個很富於藝術鑒賞力的人。我在餐廳的牆上看到一幅貝洛托①的畫,還有兩幅我很羨慕的佐範尼②的作品。當他的妻子,一個穿著金色衣服、高身量、樣子討人喜歡的婦女離開我們以後,我笑著對他說,他今天的生活同我們在醫學院做學生的時代相比,變化真是太大了。那時,我們在威斯敏斯特橋大街一家寒酸的意大利餐館吃一頓飯都認為是非常奢侈的事。現在阿萊克·卡爾米凱爾在六七家大醫院都兼任要職,據我估計,一年可以有一萬鎊的收入。這次受封為爵士,隻不過是他遲早要享受到的第一個榮譽而已。

①貝爾納多·貝洛托(1720—1780),意大利威尼斯派畫家。

②約翰·佐範尼(1733—1810),出生於德國的英國畫家。

“我混得不錯,”他說,“但是奇怪的是,這一切都歸功於我偶然交了一個好運。”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懂?你還記得阿伯拉罕吧?應該飛黃騰達的本該是他。做學生的時候,他處處把我打得慘敗。獎金也好,助學金也好,都被他從我手裏奪去;哪次我都甘拜下風。如果他這樣繼續下去,我現在的地位就是他的了。他對於外科手術簡直是個天才。誰也無法同他競爭。當他被指派為聖·托瑪斯附屬醫學院注冊員的時候,我是絕對沒有希望進入領導機構的。我隻能開業當個醫生,你也知道,一個普通開業行醫的人有多大可能跳出這個槽槽去。但是阿伯拉罕卻讓位了,他的位子讓我弄到手了。這樣就給了我步步高升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