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發生什麼有多困難——雖然獨自一人時不需要這樣,但幾年下來,這幾乎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他對沙瑟爾並沒有惡意或輕視——事實上因為對莊園的厭惡,他都很難把自己真正當成需要仆人侍候的“主人”——剛剛他隻是心血來潮,想看看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卸下嚴肅外殼的樣子,但很明顯對方把這句話中的威脅當真了。
赫萊特不由地愧疚起來。
沙瑟爾很快平複了心情,回答:“您不需要道歉。”
“好吧……”赫萊特說,為了緩解內心的尷尬瞥了眼手中的書——《希普諾斯喜劇集》。挺無聊的,他忍不住撇了撇嘴,問道:“你喜歡這個?”
沙瑟爾愣了一下,遲疑地點了點頭,又立刻說:“我以後不會——”
“別急啊,我又沒說什麼。”赫萊特打斷他的解釋,“難得有人喜歡這些,還真巧。如果你喜歡,以後可以經常來看啊……放在這裏也挺可惜的。”
沙瑟爾說:“您……”
“我?我一看到書就頭疼,”赫萊特笑了笑,“這些都是我母親生前常看的書。”
沙瑟爾垂頭。
“有人喜歡這些她也應該會高興的。”
赫萊特翻開那本喜劇集,上麵寫滿了筆記和批注,可見主人對它有多麼喜愛。
“說起來,”他翻到扉頁,“你的名字聽上去也有點熟悉……”
“您還記得?”沙瑟爾有些驚喜地說。
“記得?”赫萊特看向他,反問,“記得什麼?”
沙瑟爾回望著他,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但在確認了他臉上的疑惑並非偽裝後,他就收回了目光。
“沒什麼,”他說,“我以為您……您剛才說我的名字?”
“對,”赫萊特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原先的話題,“沙瑟爾……很好的名字。”
沙瑟爾的目光動了動。
“聽上去有點相似,不是嗎?”
赫萊特把書遞給他,扉頁的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字體,寫著:奧菲利亞·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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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不覺得把母親姓氏與仆人的名字作比較有什麼不妥。
沙瑟爾說:“我的榮幸。”
他目送赫萊特離開書房,外麵泄進的光亮隨著房門的關閉而消失不見。他垂眼看了一會兒書上的名字,失落和喜悅在心中交錯而過。
他不記得了。沙瑟爾想。
但他又給了自己一個新的聯係。
從那以後,赫萊特就經常在小院的書房裏看到沙瑟爾。對方大概真的很喜歡看書,就連奧菲利亞作在書上的筆記和批注也讀得很認真——有一次赫萊特想湊過去、看看對方究竟在讀些什麼,結果卻看到了一行字體漂亮的“男主角作為丈夫非常糟糕,唯一的可取之處是會做美味的煎三文魚”。
赫萊特:……
他可能永遠無法理解閱讀的魅力了。
說是經常,嚴格算起來他們也並沒見過幾次。赫萊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呆在小院裏,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準備。
他要離開莊園。
如果可以,他更想直接放一把火,把這個消磨了奧菲利亞一生、甚至在她死後還把她的名字釘上恥辱柱的地方夷為平地。但莊園裏的居民遠不止希爾維斯特和那位沒見過幾麵的繼母,同時,奧菲利亞生前的居所和墓地也在這裏。他能做的,隻有想方設法積攢力量,再為母親恢複名譽和報複。
至於他為什麼必須先離開——
赫萊特看著站在牆邊的纖弱少年,問:“是父親讓你來的?”
“是……”男孩拽了拽身上單薄的、質地精良的衣服,說,“是夫人讓我來侍候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