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腳踩在一處狹窄的縫隙中,雙手扒著山岩,拚命探出身子,追問道:“師父,你打算怎麼——”
“噓——”
盧正秋將手指抵在唇邊,示意他噤聲。
山崖陡峭,他懸在崖壁上,好似藏進陰影裏的蜥蜴,若非刻意探身去瞧,便瞧不見他的影子,隻要沒人找尋,他便可以安全地躲在這裏。
隻要沒人找尋……
他看到師父的臉消失在視野中,終於徹底明白了對方的打算。·思·兔·在·線·閱·讀·
但他已沒有時間後悔,短短一瞬之後,任蘭的聲音便如雷鳴一般撞進耳朵。
“怎麼是你,盧正秋!”
*
盧正秋孑然一身站在石室的門外,迎著穿過山穀的風。
風鼓起他的衣袖,好似在他的背後撐開一雙黑色的翅膀。可惜那終究不是真正的羽翼,太過單薄,太過孱弱,甚至無法載著他離開這片懸崖峭壁。
任蘭已站在他麵前,彎刀指著他的眉間。
她看見了一片狼藉的石室地麵,也看見了站在門邊的盧正秋,甚至看見了掛在門上的,本該屬於安啟明的鑰匙。
憤怒在她的眼底積聚,怒火連她的嗓子一並點燃,使那柔和清麗的聲音變得嘶啞扭曲。
“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們?”
被這般冷酷的聲音質問,若是換作冬青,一定會本能地感到不適。
但對盧正秋而言,承受憤怒實在不算陌生的事。
他悠悠地開口:“真不知是我的動作太慢,還是你的腳程太快。看來是我小瞧了你。”
長寧鍾的鍾聲喚來了更多人,安啟明快步跑著分開人群,來到任蘭身邊,人還沒站穩,驚呼聲便響起:“我的鑰匙!我找了一整晚都沒找到,怎麼會在這裏?!”
“你不如問問他吧。”任蘭用眼神往盧正秋的方向示意。
盧正秋冷笑一聲,答道:“當然是因為我要開門。”
“開門做甚?”安啟明反問道,話音剛落,便瞧見門內的狼藉,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啊,哪個不要命的將藥房弄成這幅模樣,若是讓師父瞧見,不得把腿打斷……正秋師父,該不會是你吧?”
就連粗枝大葉的安啟明,此刻也明白了眼下的狀況。
他望著對麵膽大包天的男人,嘴巴張成一個圓。
任蘭接著道:“這裏保管的都是珍貴的藥材,沒有族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挪用。”
盧正秋哼了一聲,冷冷道:“這裏的藥材可都是山穀裏長出來的,憑什麼由你們獨享?”
“靈泉穀世代都是羽山族的地界。”
“世代的羽山族也從未像你們今天這般,龜縮在老巢裏,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所以你就要從我們手裏搶嗎?”
“我不過是劫富濟貧罷了。”
“冬青呢?”
“他不聽我的話,我隻好施了些辦法,將他關在房間裏。”
“你是他的師父啊!他那麼信任你,你怎地連他也背叛?”
“當初我不怕麻煩地收留他,為的就是他的出身在江湖上還有些斤兩。如今他竟然要留在這個鬼地方,和你們一起沉淪,難道我還要陪著他嗎?”
任蘭一直不依不饒地與他爭辯,言至此處,終於難以遏製心中的震怒,厲聲質問道:“你救他隻是為了沽名釣譽嗎?”
“不然呢?”盧正秋反問道,“若非有利可圖,誰會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盜走的藥草,你放到何處了?”
“我並不打算告訴你。”
說到此處,盧正秋的臉色一沉,忽然甩動手腕,從袖底抽出一柄峨眉刺。
任蘭的彎刀已經動了,刀鋒好似月弧一般,將銳利的鋒芒壓進一線之間,往對手的喉嚨處抵去。
盧正秋後撤了一步,用手中的短刺將刀尖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