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凶者麵前,他虛弱得好似待宰羔羊。
他的耳邊嗡嗡作響,昌王的聲音像是從很遠處傳來,語氣不耐煩:“你這等廢物,還是受死的好。”
奇怪的是,他並不感到生氣,他的確是廢物,不然為何死狀都是這般可笑。
逐漸黯淡的視野中浮起一個淡影,帶著記憶中柔軟而富有朝氣的笑容。足以融化堅冰,驅散嚴寒。倘若他的死能換得這人的生,讓這笑容在世上駐留,便也算是物盡其用了吧。
平生第一次,他覺得自己並非完全一無是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閉上眼睛,手臂無力地垂落。
昌王手中的利刃已落下,貼著他的脖子擦過,重重地鑿在他身旁的石麵上,發出“鐺”的一聲沉響。
他還活著。
利刃沒有隔斷他的脖子,當然不是因為昌王動了惻隱之心,而是因為外來的阻礙。
一枚石子從黑暗中飛馳而來,不偏不倚地打在昌王的手指骨節上,及時改變了落刀的軌跡。
昌王發出一聲低吼,放開柏秀川的脖子,迅速向後退了一步。
他已覺察到那一記石子中的玄妙,石子飛行的速度極快,力道卻又收得極穩,才有了四兩撥千斤的效用,倘若那不是石子,而是別的暗器,恐怕此時此刻,他的手掌已經被削掉半片。
擲出石子的人,不管是誰,身手絕不一般。
他眯起眼睛,實現在黑暗處掃過。
黑暗中漸漸浮起一串交疊的腳步聲,聲音如此之輕,方才他與夏啟淵竟然沒有一人察覺。
來者有三。
他率先看清了走在最前麵的人影。那是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單薄的粗布衫,襤褸堪比街邊乞討的流民,而他的一條手臂幾乎掛滿了血痂,傷勢比乞丐還要困窘幾分。
然而,他的神色卻是一片從容,另一枚石塊正夾在他完好的手指間,蓄勢待發。
昌王盯著來人,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他主理朝政多年,大到宮中群臣百官,小到街頭巷尾的隱者異士,凡是與他打過照麵的人,他都留有幾分記憶,但眼前這張臉卻是全然陌生的,他從未在任何地方見過。
他沉聲問道:“來者何人?”
那人發出訕笑,道:“我隻是您麾下一個小小的官,想必昌王殿下是不會認得我的。”
昌王雖不認得他,但柏秀川卻認得。
不僅認得,而且深深地記得。柏秀川的視線牢牢地貼在他的臉上,臉上的神色像是被點亮的燈燭,在黑暗幽閉的地底熠熠發光。
人隻有在得償所願、欣喜若狂時,臉上才會發出這樣的光彩。
柏秀川的確已被狂喜衝昏頭腦,因為方才救他一命的人,正是他尋找九年無果的沈昭雲。
沈昭雲仍是他記憶裏的模樣,縱然麵容疲倦不堪,身上傷痕累累,眼底浮起皺紋,鬢發夾雜白絲,可嘴角那一抹從容的笑意卻不曾改變分毫。
“沈先生——”他從冰冷的石台上撐起身,“真的是沈先生嗎——”
“秀川,好久不見。”沈昭雲衝他招手。
他像做夢似的,從冰冷的石台上抽身,腳底晃了晃,向沈昭雲的邁開步子,起先走得小心翼翼,很快便加快步速,變成奔跑。
昌王閃到他麵前,意欲阻攔,可他手裏的刀還沒有碰到柏秀川的衣擺,便被另一柄鋼刃擋住了去路。
“昌王殿下,我現在已經不做你的官,不領你的俸祿了,就算你是王爺,也不能隨便欺負我的好學生。”
沈昭雲分出一隻手將柏秀川護在身後,正麵和昌王對峙。
柏秀川的肩膀仍在發抖,眼中含著氤氳:“沈先生,對不住,是我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