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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1 / 3)

啪噠噠搗台球,下麵踢踢踏踏踩節奏。這兒原來是個居民區地庫,頂上置滿射燈爆閃燈,地下鋪上泰國柚木地板,整個兒盤下來出租。舞廳起初一塊一跳,繁華無兩,木地板踩得光滑如水磨石;到而今漲成了八塊五,KTV夜總會又遍地開花,早沒這兒什麼戲唱了,就還剩些熟客來。

素水人管這叫“動物園”,是說這裏聚的舞客不乏稀奇古怪的。搭夥二十多年的一對“契兄弟”,穿二十年花襯衫尖皮鞋的胖子,01年縣郊大爆炸裏燒毀容了的紡織廠花,離家出走的小鄉妹,下海翻肚愣就淹不死的小老板......一堆至純的怪貨。吳啟夢那年談過的幾個小男朋友,都是這家舞場裏混跡的,都是年輕新鮮的地痞,油嘴滑舌,既喜歡豐韻熟女,又照勾搭他,或說以此作樂。他們瘦得像花果山猴怪,吃不住厲思敏揮過來的拳頭,有個歪倒在地,當場吐出枚沾血的後槽牙。彼時吳啟夢怒了,衝過去推厲思敏,罵過蘭舟一樣的話,“有病吧你!管得著老子抽煙跳舞談戀愛麼?!”

你不能說他是在維護地上那弱逼,他更是維護自己的尊嚴。

厲思敏帶棱帶角的那張臉,天然一股子正氣,總讓老板嚇得以為是支隊來人查他經營許可,隻敢一旁站著,不敢貿然插進去搭腔。厲思敏不廢話,多數把人夾起扛走,鬧得嘩然。三番幾次的,他倆也淪為談資,被喊“契兄義弟”,成了動物園怪之新秀。

“三個人,兩瓶汽水。”吳啟夢朝小窗裏遞了張五十。

老板從被窩裏爬出來,裁出三張紙票蓋章,探出腦袋朝後望:“新年好,裙子新買的啊,騷紅,帶的誰啊?”

“騷你媽,我弟弟。”

老板又扔過去二十加一支煙,“你哥好幾月也沒來了,被邵老板調工作啦?”

“給閻王爺當打手去了。”

“哦唷!好差事啊,地仙吧那叫,麻煩你給他通個電話讓他做個好人,閻王爺生死簿上把思華的老板名字給勾劃掉,我白請他跳下輩子。”老板扒拉著頭發,“少他媽閑扯淡騙我吧。怎麼不見你淌眼水兒啊?”

朝後擺擺手,“騙你我天打五雷劈死無葬身地。”

舶來的舞種繁多,素水人土,思華至今是白天跳交際舞,夜裏跳的士高,動靜合拚,深情優雅攜手激情放縱。來的時段兒不對,晚上場子才熱鬧,貓子鬼叫什麼人種都有,搖頭甩尾,霓虹亂閃,音響咣當咣當,頭一次來的人,多半出去要扶牆喊暈車。這會兒來,冬陽斜射進地下,在藍紫的顏色裏消弭掉,偌大的舞廳漂著粉塵無數粒。北麵一張斑駁的巨大鏡子,延長了空間,也延長時間的刻度。舞池裏就幾對人在跳,男皮鞋,女長裙,慢四蕩三畫著圈子,有的從容輕捷,有的快如溜冰。“喜歡看夜空閃亮的星辰,仿佛按下悸動的快門”,舞曲叫《那些曾經愛過的人》。

DJ台邊幾隻皮圈椅,磨得爛出豁子,擠出了黃膿似的海綿,吳啟夢坐過去,撬開兩瓶哈密瓜汽水,分別往裏插了塑料管子。

“早知道帶你兩個來晚場了。跳交際舞不刺激,你們能看睡著。”

他好比女人例假,喝熱開水泡胎菊,嘴往杯沿上一貼,印出一抹紅印子。又在桌上的塑料盤裏抓了一把奶油鬆子,哢嚓哢嚓地剝,說:“巷子走到頭右拐下,下次要心裏不痛快,來這裏看人跳跳舞,老板叫小武,他爸是前老板,去年中風了。”奶白的仁兒塞進嘴裏,“很多安分守己的窮人,肯定比茶樓宿舍兩頭跑,老對著我們幾個壞蛋爽。”

柳亞東仰進椅子裏,看頭頂那枚銀色的宇宙球燈;蘭舟手夾在兩膝裏,看綠油油的玻璃瓶裏湧上來的碳酸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