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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節(1 / 3)

了。他覺得父親的死斷然有陰謀,於是他擊鼓鳴冤,拿不起鼓槌,他就用包裹著紗布的斷手一遍一遍地敲。

咚!咚!咚!

他要將所有的冤屈都呈上去,就算他雙手被砍是遇人不淑罪有應得,但父親一生沒做過錯事,不能就這樣無緣無故地死去。

但當縣太爺問他“擊鼓所鳴何冤”時,他又一下子墮入地獄了——他一個啞巴,來伸什麼冤?

縣太爺說,“那你寫下來吧。”

他隻有垂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袖子發呆——他的手,就是眼前這位縣太爺下令砍的,能不能寫字,他不清楚嗎?

他沒辦法,隻得去街頭找秀才代筆。

秀才問:“你要寫什麼?”

他說不出來話,不知道怎麼辦,但又清楚不能一直那樣呆著坐以待斃。隻衣衫襤褸頭發淩亂地徘徊,活脫脫一個瘋子。

他心急如焚。

最後隻能不斷大張著嘴巴,無聲痛喊“救我爹!救我爹!”

但這秀才不是洪楨,讀不懂他的話。

不過......洪楨許久之前就已經不懂他了。

再沒人能懂他了。

他,鍾翎,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人。

他撐在秀才的桌上痛哭,不停地用力嘶吼,卻隻能發出一點微弱的風沙呼嘯洞穴的沙啞的聲音。

末了,秀才以為他是來鬧事的,便報了官,捕快的佩刀一橫,將他押進了大牢。

鍾翎一個人縮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裏,抱膝靠牆,望著從天窗照進來的乳白月光,隻覺得都是灰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大家知道了鍾翎是個書法家,也知道了他是個殺人犯,更知道,他現在是個瘋子。

那之後,走在路上開始有人衝他扔爛菜葉,說他現在這副苟延殘喘的樣子,是因果報應,是活該。

那一百兩銀子,鍾翎一分都沒有花,全部當香油錢捐給了寺廟。

他對著金光閃閃的佛像虔誠跪下,默默問:

“佛祖,我明明生在人間,卻為何置身地獄?”

佛祖沒有答他。

那年,宜順縣下了很大的雪,鍾翎拜過佛祖之後,在廟門口站了許久,不一會兒就被蓋了滿頭的白,跟雪地融城一體。

他仰頭,望著打著旋飄零的雪花,再吟不出風花雪月的優雅詩句,反而隻覺得可笑。

古人說,平冤昭雪,如今雪落三尺,天地茫白,卻無人理會他這份冤屈。

隻要有一個人相信他,相信他沒有殺人,相信他父親遭人陷害,相信他不會去傷害自己放在心裏深深愛著的人。他就偃旗息鼓,再不去伸冤了。

一個就好。

然而他望著天空,知道這是徒然。一片雪花砸進他的眼珠,化成冰水順著眼角流下,他再撐不住,一下子暈了過去。

但上天還是仁慈的,起碼看上去似乎是這樣。因為它在鍾翎走到絕境之時,又給了他一抹子希望。

再次醒來,不是躺在家徒四壁的漏風的家中,不是縮在冷如鋼鐵一般的被衾裏,包裹著他的,是鬆鬆軟軟的溫暖的棉花被。小時候家世不錯,隻覺得這再尋常不過,但現在卻成了奢望。

再加上空氣中久違的炭火燃燒的溫暖氣味,鍾翎明白,這要麼是夢,要麼就是他已經死了。

他徐徐睜開眼,眼神一片黯淡,沒有光澤。

“翎翎,你醒了?!”

身旁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這是他千千萬萬個噩夢裏,不斷責問和咒罵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與之前的冷漠和絕情不同,洪楨握著他的手腕不停道歉,甚至流下眼淚。那一瞬間,鍾翎恍惚又瞧見了那個桃李書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