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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1 / 2)

夜來了。

風夾著冷意掃過希望小學的空地,掀起地上的黃塵,在空中卷卷蕩蕩,散著滿天滿地的荒涼。

吊燈打開了,黃黃的光柔和灑落下來,把並不寬闊的台子照得光光亮亮,辦公桌上放著的幾樣道具,也在這片光裏蒙上了一層文藝的質感。

衛銘和趙啞巴把教室裏的凳子全搬了出來,整齊擺放在台子底下,凳子後麵留著一片寬敞的空地,那是給沒有座位的人站著聽評書用的。

該備的都備好了,隻要村人們到了,評書就可以開始說了,兩人站在台子邊上,目光盯著校門,眼裏除了興奮以外,又多了絲絲的緊張。

趙啞巴為即將登台緊張,衛銘為自己即將成為偉大的作家緊張。

沉默的等待太折磨人,衛銘決定將它打破,說:“稿子都念熟沒有?”

趙啞巴啞啞應了一聲。

衛銘說:“一會上台好好說,但千萬別忘了說最後三個字。”

趙啞巴又啞啞應了一聲。

交代以後衛銘還是不放心,還是怕趙啞巴把那最重要的三個字漏掉,就從辦公室抱出了那疊厚厚的稿紙,放到演出的木桌上:“你一會說完就看看稿子,看了就能想起最後該說的那三個字了。”

該交代的交代了,該拿的也拿了,就等著村人來了。

兩人沉默著,身子定在暗黃的燈光裏,時間分分秒秒流過,快到八點,卻沒有一個村人在學校門口顯出影子。

趙啞巴滿臉不安,衛銘的眉頭也慢慢皺起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說:“我在稿紙上寫下了地點和日子,可忘了寫下詳細的時間,他們可能覺著不會開始得太早,就來晚了。”

稍稍安慰了一些,兩人繼續著漫長的等待,風慢慢大了,吊燈在風裏晃晃蕩蕩,灑下的光也不安穩地甩動起來,兩人覺著有些冷,就把身上的棉襖和大褂裹得更緊了。

半小時過去了,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半,寬敞的前院裏還是隻有兩道清清冷冷的影子,趙啞巴臉上的不安更濃了,看了衛銘一眼,發出幾道啞音當作詢問。

衛銘說:“我是大作家,今晚說的是我的作品,他們不可能不來,我也問過他們,他們也都答應了。”

趙啞巴又發出幾道啞音,像在問既然都願意聽,為什麼還沒有人來?

衛銘也不知道答案,就又說:“我忘了在稿上寫下詳細時間,他們可能覺著不會開始得太早。”

同樣的安慰,第二次的效果顯然沒有第一次好,兩人非但沒有覺得輕鬆一些,反而覺著心髒像被揪著扯著離開了地麵,懸在半空。

又半小時過去了,已經是晚上的九點,前院還是隻有兩道清清冷冷的身影,陳舊的木凳和紅布底下的課桌像被凍得瑟瑟發抖,在風裏發出吱吱吖吖的響動。

同樣的安慰沒辦法重複第三遍,衛銘就對趙啞巴說:“夜太濃了,黑得走不動道,村人可能不知道演出的場地在這,你站到台上去,他們看見了,就知道是在這兒演出了。”

趙啞巴跳到台上,站到辦公桌後麵,把佝僂的身子挺得筆直,黃沉沉的光打落在他身上,在台上地上拉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他臉上堆著的皺紋鬆開了,不安也都煙消雲散了,眼睛裏散出亮亮的光,在那光裏,台子底下坐滿了聽眾,正睜著大大的眼珠子盼著自己說上一場評書。

趙啞巴直挺挺站在台上,衛銘直挺挺站在台下,寒風在兩人身上肆意刺著,深深沉沉的夜越來越深沉,可還是沒有一個人影在校門口出現。

九點半了。

趙啞巴又發出幾道啞音,可這一次他沒有得到衛銘的任何回應,他又發出幾道啞音,衛銘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他定定站在光裏,像把魂丟了。

在趙啞巴眼裏,台子底下的聽眾消失了,隻剩下清清冷冷的光和一張張在風裏顫著抖著的木凳。

他不知道為什麼沒人來聽他的評書,也沒有從衛銘那得到任何答案,他有些慌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才好。

他的目光落到身前的木桌上,看見上麵放著的幾樣道具,他就知道要怎麼做了,他就拿起了那塊方正正的厚木板,一把拍到了桌子上!

啪!

啪一聲響炸在希望小學上空,把黃黃的光炸得晃晃蕩蕩,把薄薄的塵炸得飄飄搖搖,把黑黑的影炸得碎碎裂裂。

也把衛銘那正板板的身子炸得輕輕一顫,他的魂回來了。

他看了趙啞巴一眼,說:“評書說的是我的作品,村人們肯定會來。”

聽起來像在安慰趙啞巴,其實他在安慰自己,可是這樣的安慰太過蒼白無力,以至於他安慰不了自己,就又說:“估計村人們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我去看看。”

在呼嘯的寒風裏他走出學校,遙遙向著兩側伸展的村道上,隻有他自己一道清清冷冷的身影,濃濃的黑暗纏繞著他,像一隻正在惡作劇的魔鬼。

四周是一間間冰冷的屋子,也透著黑暗,隻有少數幾家還亮著暗暗的光,他來到其中一家,在門上用力拍打幾下,木門就在厚重的吱呀聲響裏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