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粉倩影石邊臥。
蕭聲息,有人來。
雲霧卷動,花瓣紛飛,成歌成舞,綻放空中。白衣飄飄,雲之君兮紛而來下。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生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他穠纖得衷,他修短合度。
他肩若削成,他腰如約素。
“可是那雲中仙客,夢裏仙君?”
女子將玉身藏於桃花池中,向空中的白衣身影發問。
“是也。”
白衣隨風東,颯颯立空中。徐子君青紗掩目,長劍伴身。瑰姿豔逸,儀靜體閑。
偈曰:大死之時白衣降。
白衣浮空,手中握著文思墨的玉簪,他輕聲說道:“我聽姑娘的蕭音之中,似有泣訴之意,不知姑娘有何愁怨?”
他將玉簪向前遞去,她卻不敢接了。
先前白衣飄動,如雲如煙,恍惚之間便將這雲中仙客認作了女子,所以才敢以桃身發問。如今情形,甚是尷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感受到她的心事。
“姑娘,我看不見的。”
池水微微蕩漾,擾動著桃花荷葉,也擾動著姑娘心弦。清池的水若是有情,也應當會感受到姑娘她心中的憂愁,因為啊,眼前這人竟有幾分說不出的眼熟。
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涼風過室,穿堂穿池。
姑娘銀牙輕咬,卻是依然道出心聲:
“登徒子。”
你說看不見我便真信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如若你是那浪人色胚,采花大盜,輕薄無禮與我,我又當如何是好?
唉唉唉,這閣樓四處,守衛極其森嚴,高手暗布,常人根本不可能進來。
難道這白衣男子果真是那雲中仙客?
文思墨心有不甘:“你怎聽出我有憂愁?”
他並不回答,隻是搖頭,少年目覆青紗,果真是盲了雙目。徐子君手握玉簪,向前走了兩步,想把它交還給池中姑娘。
他看不見,就此停步。
她看的見,退後兩步。
兩人對立。那女子抱懷池中,將信將疑。那男子站於庭前,背劍而立。桃花飄蕩的清池上,春風吹過的廊庭前,二人相對,前者看不見,後者未著衣。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花葉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佳人如吾兩人者爾。
二人無言,靜默相對。
女子率先打破沉默:“公子可是叫徐子君?你的字是否是斯予?”
然也。
文思墨望著他,望著眼前的白衣仙客,果真是他嗎?
十四歲那年,文思墨生有大病,國中之人無一人可治,她生命垂危。有一雲遊道人以符水救之,離去時曾贈一偈:
大死之時白衣降,
國中雲民不堪量。
彼時緣起莫多想,
待到花落空惆悵。
可笑,可笑。這偈果真如此靈驗,一絲一線,分毫不差。
她說:“公子,我能近身看看你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溫液漫過凝脂肌膚,柔荑似雪,點水掠身。珠圓玉潤,甄玉柔嫩。剛出浴的少女迎風而立,顯得格外麗質,雋秀,堅韌有力。巍峨挺拔,沾染一身靈氣。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姑娘,可別亂我道心。
心話:乘一葉小舟,隨著流水慢慢逝去。我能看見不遠處的山峰,迷霧環繞間,花飛花頌。小舟輕輕蕩漾,伴著春風,我來到桃花深處。一種相思,心思飛動,我想起了屬於我的,兩處閑愁。
伊人芳香,溫玉在懷。
她抬起頭來,尚沉浸在剛才的餘韻之中。她的頭暈暈的,應該是喝醉了的緣故。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勞煩公子為我思之?”
徐子君立於庭下,手還搭在文思墨的腰間,她的腰軟軟的,柔若無物。
他靜待下文。
“昔年虞姓妖姬禍國殃民,天下笑之,可傳聞不親眼看到,我終歸是不信的。公子你認為,這亡國之君與那殉情女子的愛情應當何解?”
她望著他,望著白衣。白衣以青紗遮眼,若不是盲了雙目,這該是多麼好看的一雙眼睛啊。
她不該這樣問的。
青紗下的少年眉頭微皺,輕聲道:“人們常說紅顏皆禍水,難道亡了國就要把罪責都推向女子嗎?如果愛一個人都是錯的,那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對的啊。唉,這些事總是讓人頭疼,不說也罷。”
女子也學著徐子君微皺眉頭,月色下的二人,當真是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