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是蓋斯凱爾夫人以女性的角度理想化了所有事情,削弱了其作品批判性,將其約束在愛情小說的範疇之中得到的結果。
但現在的情況遠比米爾頓和桑頓先生的工廠更為惡劣,即使是福爾摩斯,在聽到瑪麗帶來的線索後,也不禁擰起了眉頭。
“得盡快了,”他說,“一旦礦井在比利時礦工手中恢複運轉,恐怕會見血。”
瑪麗深深地吸了口氣。
經曆了兩起案件,甚至從布萊克伍德的地下囚牢中活著回來,瑪麗已經不再因為涉及到死亡的話題而膽戰心驚了,可這也不意味著她會平靜接受。
“格雷古瓦先生和德內蘭先生在餐桌上談及了很多有用的信息,”瑪麗開口,“他們甚至在餐桌上聊到了莫裏亞蒂教授。”
瑪麗將餐桌上發生的事情轉達給福爾摩斯,特別是關於莫裏亞蒂教授所作所為的部分。聽完所有的信息後,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反應和當時的瑪麗一模一樣。
“吃一塹長一智,”福爾摩斯毫不客氣地評判道,“兩年前的行動失敗後,莫裏亞蒂教授不僅沒有收手,甚至還意識到自己有把柄可抓,才會出現破綻。現在他在商業上的行為完全符合法律,就算是知道是他幹的,也無法逮捕他。”
商業上的行為合法,不見得其他行為合法。
瑪麗可沒忘記巴黎歌劇院的波裏尼經理是怎麼死的——嚴格來說,那也“合法”,因為詹姆斯·莫裏亞蒂根本沒有動手。但若不是教授出言威脅,波裏尼先生又怎麼會以死贖罪?
這足以證明教授本身仍然幹著一些能夠威脅他人性命的事情。
在投資一方抓不住馬腳,那瑪麗覺得……在另外一條線索中未必找不到破綻。
“我會繼續和格雷古瓦一家保持聯絡的,”瑪麗說,“就當是打探消息。”
“資產者可能會雇傭外國工人的事情不要聲張。”
“我知道。”
現在散布消息,豈不是提前動亂軍心,引起□□嗎,瑪麗不會幹的。
得到瑪麗的許諾之後,福爾摩斯才繼續開口:“艾蒂安和蘇瓦林關係不錯,也趁機找到了蘇瓦林同其他人秘密聯絡的證據。隻是書信來往是俄文,他讀不懂。”
“那麼?”
“昨日我找了個機會,翻去蘇瓦林的房間找到了書信,明晚會有人前來與他碰頭,我、艾蒂安還有哈維記者打算去一探究竟。”
還真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式的行事風格來著。
瑪麗哭笑不得,為了探案,福爾摩斯也沒少做獨闖死宅、偷取證物的事情,至於跟蹤嫌疑犯,那更是偵探的日常操作了。
“有我發揮用處的地方嗎?”瑪麗問。
“這次你不要去,”福爾摩斯回答,“我怕有危險。”
怕她有危險,同樣的,對福爾摩斯、艾蒂安和哈維記者也有危險。
瑪麗的心猛然提了起來。
兩個人對完各自拿到的線索,艾蒂安也安撫好了卡特琳,兩位男士準備離開之時,瑪麗還是有些不放心。
“歇洛克……先生!”
她喊住了準備離開的福爾摩斯。
打扮成卸貨工的偵探背影一頓,轉過身來。
瑪麗急忙走向前,她取下配槍,交到福爾摩斯手上。
“如果有危險,”她說,“還是你拿著為好。”
偵探低頭看了一眼沉甸甸的金屬,而後視線上挪,停在了瑪麗的雙眼之中。
視線相對,福爾摩斯沒說話,他隻是蜷起了手。瘦削的手指同時包裹住了瑪麗的手和她的配槍,偵探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兩隻手就掉換了位置。
隔著配槍,他們近乎十指相扣,溫暖的氣息自冰冷的金屬之間擴散開來,福爾摩斯剛想說什麼,瑪麗卻反映迅速地搶先一步:“別。”
她另外一隻手停在了福爾摩斯的嘴唇前方。
“我借你的,你得還,”瑪麗說,“你不想我出意外,我亦是如此,歇洛克。手槍隻是最後一層保障,而深夜在外的你比坐在公寓裏的我更需要它,哪怕是為了讓我放心,你也拿著。”
“……”
福爾摩斯不是一個能夠被輕易說動的人,但瑪麗的語句誠懇,神情真摯,道出這番話語時她始終盯著偵探的眼睛。
並不尷尬的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開來,最終福爾摩斯接下了瑪麗的配槍。
“那好。”
他點頭:“謝謝你的關心,瑪麗。”
瑪麗長舒口氣。
之所以堅持讓福爾摩斯拿著槍,瑪麗的本意可不是讓他傷人,而是自打踏進馬謝納鎮以來,她一直有種隱隱的不安。自從確定莫裏亞蒂在投資方麵的行為一切合法後,這種不安就更強烈了。
仿佛陰影一直如影隨形,那種莫名的威脅感遲遲在瑪麗背後不肯散去。她並不迷信,瑪麗堅信這樣的不安來自於蒙蘇煤礦嚴峻的局勢和緊繃的氛圍。
而她的不安,到底是成真了。
第二天晚上,瑪麗在卡特琳的幫助下換上睡裙,正準備入睡時,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