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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節(2 / 2)

弗蘭茨·哈維仍然是瑪麗在倫敦初見時的模樣:亂糟糟的頭發、從不熨燙好的襯衣,甚至因為出門匆忙,他連外套都沒有穿好,扣子係歪了,站在一台運貨車上瘦削的模樣顯得有些滑稽。

但沒人會輕視他,沒人敢輕視他。記者先生用明亮的雙眼環視四周,而後緩緩開口。

“我來到這裏,”他朗聲說,“是為了代替艾蒂安同誌。我們當中最為果斷、最有覺悟的同伴,他義無反顧衝在抗爭的最前線,為此負傷。我知道你們為之不平,想要為他換回公道。”

“對!!”

距離記者先生最近的青年怒吼道。他的話音落後,群眾們齊齊開口:“對,沒錯!為艾蒂安討回公道!”

“我知道、我知道,”哈維先生接著開口,“我知道你們發不出的聲音。我知道你們憤怒,我知道你們想要拿回自己應當的權益,想要付出勞動後應得的酬勞,想讓躺在我們血汗乃至生命之上腸肥腦滿的資本家明白我們不是待宰的羊羔,想要我們的孩子和他們的孩子一樣吃飽!”

“對、對!”

工人們吼道:“麵包!麵包!麵包!”

警察的槍與集合於一處的工人相聚不過三十米的距離,三十米的距離卻橫亙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景,全副武裝的警察握緊了手中的槍陷入死寂,而在三十米開外工人們的聲音卻震天動地。

“麵包,沒錯,麵包。”

哈維先生站在高處附和道:“然而資本家們寧可把牛奶倒掉也不肯讓步於我們,他們甚至用槍口對準我們,用警察鎮壓我們,用自己所掌控的國家機器和政府部門堵住我們的嘴,捂住我們的鼻腔,蒙起我們的雙眼!礦井之下的老馬尤且能夠給予充足的糧草,而我們,為資本家做牛做馬的我們,卻隻能戴著鐐銬、頭頂著槍口日夜操勞!”

“我們連馬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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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青年低語道。

“我們連馬都不如,哪裏來的做人的權益?”

“沒錯,同誌們。”

哈維先生繼續說道:“我們的憤怒,是為了捍衛自己為人的尊嚴,是為了捍衛自己應得的權益,而他們卻用槍口對準我們。”

“槍口。”

在凝重的氣氛當中,一名年邁的工人顫顫巍巍地開口。

說話之前他咳嗽幾聲,吐出一口黑色的痰。他的皮膚是黑的,眼睛是黑的,身上的衣物也沾著漆黑的煤渣,煤礦粉塵進入他的肺,他的胃,他的血管和他的皮肉——常年依賴礦井生存的老礦工幾乎被那口黝黑深邃的怪物同化了,他抬起頭看向弗蘭茨·哈維。

“餓死也是死,”老礦工說,“死在槍口下也是死,總不會比餓死更為煎熬。”

他的話語猶如製造雪崩的最後一片雪花,炸醒了尚且在猶豫的最後一部分工人。

“反正都是死,”工人們低語道,“不如抗爭到死!”

“那就把憤怒化為勇氣,同誌們!”

弗蘭茨·哈維大手一揮:“要資本家們知道我們寧可做死去的人,也不要做被壓榨的牛馬。讓我們奪下警察的槍,讓我們建起壁壘,一八七一年巴黎人沒有完成的事情,就讓我們在蒙蘇煤礦完成!”

瑪麗從未想過自己能親眼看到這樣的場景。

她看到上午仍然喪失理智的工人突然冷靜了下來,她看到不久之前還因為槍聲而不敢靠近的群眾突然無所畏懼,她看到黑壓壓的人群朝著礦井義無反顧的走過去,無視了警察的呼喊和威脅。

她看到工人們倒下,可後方的人仍然沒有停住步伐。他們在衝突之中奪過警察的武器卻不是為了攻擊同胞,而是如同弗蘭茨·哈維先說——“捍衛自己為人的權益”,保衛他們工作的地方。

過往的每日每夜礦井就像是一頭猙獰的巨獸般吞噬掉無數脊梁被壓彎的工人,可如今他們卻在爭奪與之相伴而生的機會。抗爭和武力總是伴隨著血腥和人命,然而在荒涼肮髒的礦井前這樣的場景殘忍至極卻又……近乎神聖。

恍然間瑪麗終於明白詹姆斯·莫裏亞蒂教授究竟想要什麼了。

他想要的不是掌控,不是犧牲,身處巴黎的數學教授與蒙蘇煤礦相隔千裏,卻在兩年前就已然布置好了一切。

紡棉產業不過是他最開始所做的實驗罷了,實驗失敗了,沒關係,總會有下一個。教授不是陰謀家,不是控製狂,他涉及經濟、政治乃至文化,想追求的目標仍然屬於一名教授,一名身處高校醉心研究的學者。

他想要的就是眼前的一切。

由他親自設計的,把握變數的實驗。蒙蘇煤礦的環境近乎封閉,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呈現在瑪麗的麵前,是詹姆斯·莫裏亞蒂教授的作品。

一場小型戰爭。

而工人們,占領了伏安礦井之後並沒有停下。

以伏安礦井為起點,朝著馬謝納小鎮的方向,工人們開始利用礦井的廢土砂石